他隻能輕咳一聲,道:“看著隻有十來歲的樣子,還在還真觀裏清修呢。”

白太後失望地“哦”了一聲,又靠了回去,道:“十來歲是小了些——你還沒說那小姑娘長得怎麼樣呢?”

她道:“你不肯說,想必是生得十分美貌了。”

夙延川眼前浮現出少女穿著天水色的道袍,站在那天的夕陽裏專注注視著他的樣子。

她沒有挽髻,細細軟軟的長發梳著雙鬟,眉間不知道被誰點了一點朱砂,越發顯得膚色雪一樣的白,斜陽照在她麵頰上,染成金色的絨毛像一層光暈。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凝視著他的時候,如一潭又深又沉的水,裏麵隻浮著一個小小的他。

他鬼使神差地道:“祖母若是見了她,一定會十分喜歡。”

白太後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小姑娘。”

夙延川說了這句話,就有些後悔。

他鮮少有後悔這樣的情緒,但這句話一出口,就忽然覺得像是說錯了什麼一樣,有些不大自在。

白太後已經道:“你也不用告訴我是誰家的姑娘了,橫豎等庚哥兒回京,冉氏是一定要辦個花宴的,到時候,我自己去看。”

第10章

顧瑟當然不知道宮裏有人興致勃勃地要看一看她。

還沒有等到二皇子賑災回京,她們姐妹先接到了姑母顧九音發來的請帖。

鍾老夫人道:“湘姐兒年底就要出門,在家的生辰就剩這一個了,九音有意辦得熱鬧些,咱們家的姑娘們也多日沒有出去玩過了,又是姑姑家裏,想去的都去。”

又道:“正好要到節下了,叫織雲坊的佟掌櫃帶上他們今年的料子花樣來,給你們都挑一挑料子做幾件衣裳。”

顧笙湊趣地道:“織雲坊有什麼意思,孫女上回在祖母屋裏瞧見祖母給茶花做罩子的紗,又輕又透,顏色還好看的不得了,竟從未見過的,可見祖母這裏才真正有好東西,隻是不給我們開眼。”

鍾老夫人扶著顧瑟的肩笑起來,指著顧笙道:“偏就叫你看見了,惦記這小半年,到如今還拿出來說。”

便叫“杜鵑”,道:“你和山茶去開了我的箱籠,把舊年淩州送來的那幾匹霜華綢拿來。”

顧笙道:“霜華綢這名字就極美了,孫女竟從未聽過的。”

鍾老夫人道:“這是十六造去年裏新染出來的花樣子,當時為著工藝還不大穩定,並不敢進上,隻有江南幾家子得了一些。聽說今年宮裏已有了。”

她看了雲弗一眼,若有所指地道:“我也是偶然得的,橫豎也不多,不如今兒分給你們姐妹。”

雲弗抿嘴微微一笑。

杜鵑和山茶帶著幾個小丫鬟,搬了四、五匹緞子進了屋。

顧莞離門口最近,那布料一進屋來,她就先看的分明,驚呼道:“原來這就是霜華綢,我上回在山陽公主身上見過的。”

山陽公主是冉貴妃的所出的皇六女。

顧瑟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

顧莞已經迫不及待地走近前去,在緞子上撫摸、挑揀。

霜華綢是江南十六造新研究出來的麵料,以綢麵織六出暗紋,並於暗光處有如月華般柔光流溢而得名。

鍾老夫人這幾匹霜華綢,有雪青、湖藍、月白、大紅、鬆綠五色,在並不太明亮的閣子下,流光嫋娜,就連一向在一旁不大說話的顧苒都忍不住張望。

顧瑟注意到她的視線,微微向後仰了仰身子,讓她瞧得更清楚些。

顧苒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嘴,悄悄問她:“四妹妹,你不先去挑一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