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無辜來。
白太後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夙延川就知道白太後這是不滿意了。
他道:“果真出去的時候,並沒有收到外頭生變的消息,孫兒也隻是在京郊打了幾天獵,並沒有走遠。”
說著一招手,小內監就托著那個匣子走了上來,他道:“聽說祖母這幾日有些畏寒,孫兒這趟出門,正好遇上了幾塊好雪白皮子,給祖母做個搭腳也使得。”
蓋子一開,果然是幾方品相上好的雪狐皮,瑩瑩潤潤,泛著走珠一樣的光暈。
白太後瞥了一眼,倒是十分給麵子,吩咐道:“拿到針線房去,做兩個腳搭子。”
又轉過來,恨鐵不成鋼地狠狠看了夙延川一眼,問道:“外頭流民規模怎樣?你到底受了傷沒有?可查清楚了,到底是桐州和壺州的流民真的上京來了,還是有別的什麼人在後頭攪風攪雨?”
太後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
收了東西,不過是把這件事揭過去了而已。
夙延川笑道:“果真什麼事都瞞不過祖母。”
白太後罕有地長長一喟。
她道:“你瞞我的事還少呢?打量我老了,真格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與夙延川的生母淩皇後是姑侄。
慶和元年十月,冉氏進了宮,淩皇後不顧她的勸阻,一意遷到京郊大伽陀園去住以後,剛剛三歲的夙延川就被她抱進了壽康宮。
說夙延川是她親自看大的,也不為過。
夙延川從四歲上,就寅初即起,打熬筋骨,白天開蒙學書,文武兼修,當年也是她一手安排。
她看著這個孫子。
夙延川今年已經十九歲,一頭披錦似的烏黑長發隻束了一半在冠裏,棱角分明的眉弓下,一雙狹長的眼睛裏總帶些看不清的神色。黑金色的太子常服穿在他身上,把他整個人襯得像藏在鞘裏,卻隱不住鋒芒的一柄長劍。
皇後淩氏生得美貌,倒是一分不差地繼承給了這個兒子。
白太後歎道:“你啊,隻管哄我就是了。”
夙延川麵上帶了微微的笑意,那分鋒芒就變成了憊懶,他道:“孫兒哪有哄著祖母,何況孫兒有什麼事是祖母不知道的。”
在白太後淡淡的目光裏,他又笑了笑,道:“若是算上桓州、兗州境內,這一次桐壺兩地北上的流民大約總有十萬戶上下。不知道欽差是怎麼頒的旨意,孫兒回來的時候,桓州、兗州、壺州的刺史已經重新開始安撫流民,北上的流民或就地安居,或返回原籍,已經有七、八萬得以安頓。至於借機生事的,”他頓了頓,眉目間忽地閃過一絲森然,“趁著沒有成什麼大氣候,已俱都被各州府軍剿殺了。”
白太後卻道:“有多少是庚哥兒的人?”
夙延川笑道:“祖母且管有多少是二弟的人呢,橫豎都翻不起什麼風浪來了,為他們勞神豈非不值得。”
他不欲白太後在這件事上更多糾結,索性轉移了話題,道:“祖母不知道,孫兒這回出去,遇到了一個極膽大的小姑娘。”
“哦?”白太後果然來了精神,竟坐直了身子,追問道:“怎麼樣的大膽?是誰家的小姑娘?生得怎麼樣?”
夙延川啼笑皆非。
雖然知道他的親事已經成了白太後與淩皇後、乃至與皇帝之間的一樁心事,既怕淩皇後轉不過彎來,一定要定一個淩氏女給他,又怕慶和帝被冉貴妃吹軟了耳朵,給他賜一個不知所謂的太子妃來。
但也沒有想到,白太後心裏已經焦慮到了這樣的地步,隻是聽他隨口說起一個小姑娘,都不知道人家姓名年庚幾何,就這樣的關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