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樣的不太平,又眼看著要到年下了,五妹妹大約要明年才能去觀裏了。”

雲弗道:“哪裏就非要到還真觀去,京城裏這麼多香火鼎盛的宮觀,這麼多得道的真人,離家又近,又太平。”她握了顧瑟的肩,歎道:“女孩兒一個人在外頭,這當娘的心裏,不知道剜了幾塊肉去。隻盼著能少離家一步也是好的。”

蔣氏卻道:“京城周遭,哪裏有比度玄上師更有名的道長,多少人家想把孩子送去,隻苦於人家不肯收。我們有爹的麵子在,如何能錯過這樣的機會。”

百代耕讀、譽滿士林的壺州謝氏,宗房子弟謝守拙要出家,也要千裏迢迢地到度玄上師身前來拜師、受戒。

既有清名,也有盛名的還真觀,在觀中清修過的少年少女,在量媒說親的時候,都比別的人多一句資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這個道理,顧瑟懂得,顧莞卻未必懂得。

她紅了眼眶,抱著蔣氏的手臂晃了晃,祈求道:“娘,我不要去觀裏。”

蔣氏撫著她肩哄她:“那還真觀你大哥哥和四姐姐都去過的,規矩極好,半點不吃苦的。不信你問你四姐姐。”

顧瑟頷首道:“山上極清淨的,尋常也不大有人走動,觀中的道長都是熟諳禮儀的,平日裏不會有半點不妥和冒犯。飲食多是觀中自種的蔬果,山泉水澆灌,十分的淨潔……”

顧莞便問道:“在他們那裏要穿什麼衣裳?該不會一定要穿那種青的黑的大袍子罷?”

顧瑟抿嘴笑道:“道袍穿起來也別有一點趣味,倒不拘是青的黑的,盡管挑了喜歡的料子去做也使得。我們過去以後,一天裏大半天是在自己的屋子裏,也無人去規束你穿的是什麼衣裳……倒是逢著法事,衝陽道長會帶著我們這些俗家弟子一同誦些經文,穿件道袍總歸是瞧著齊整些……”

她曉得顧莞是什麼樣的性子。

最是愛華服、愛熱鬧。

規矩森嚴的道觀裏的生活,再是清淨可愛,在她耳朵裏也隻剩下無趣可憎。

顧莞果然就扁了嘴,道:“娘|親你聽,這樣又偏僻、又沒意思的地方,我若是去了,說不定回來的時候,連人都不認得了呢,我不要去!”

蔣氏道:“胡鬧,人人都要去的,偏你不肯去,是什麼道理?”

顧莞不依地頓足道:“怎麼就人人都去了?大姐姐就沒有去過!大姐姐都可以,我怎麼就不可以?”

蔣氏蹙起了眉,片刻才道:“你大姐姐那幾年身體不好,不宜出門。”

鍾老夫人一直冷眼看著,這時才開口道:“罷了,九枚媳婦,莞姐兒小孩子脾性,一時轉不過來,你慢慢地和她說,沒有說不通的。”

蔣氏忙起身應是。

鍾老夫人不動聲色地揉了揉額角,淡淡道:“鬧了這半日,我也累了,你們也都回去罷。”

顧瑟回到房中時,丫鬟、婆子們已經備好了洗澡水。她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又稍用了些點心,才有祝嬤嬤上來回事。

祝嬤嬤是她的乳|母。

雖然她小的時候雲弗十分珍愛這個次女,常常親自哺育她,但祝嬤嬤還是從小看護她長大的老仆,被雲弗冷眼看了幾年,覺得還算得用,因此留了她做顧瑟房中的掌事嬤嬤。

顧瑟到觀中去清修小住,房中的事就由祝嬤嬤操持。

她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圓圓臉兒,五官端正眉目喜慶,梳了個圓髻,插著兩支鎏金的簪子,一對小小的赤金耳璫,一副絞絲銀鐲子,都是往日顧瑟和雲弗賞她的東西,

顧瑟笑著對她招手:“嬤嬤進來了?快給嬤嬤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