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嬤嬤笑道:“奴婢倒是來的遲了。”卻先試過了顧瑟桌上的茶壺、茶盞的溫度,才坐下來,道:“姑娘一去兩個多月,飲食、休息上可都順心?”

顧瑟道:“嬤嬤調|教出來的人,豈有不盡心的,再沒有人委屈了我。”

兩個人契闊了一回,顧瑟問道:“我不在家時,可有人來尋過我?”

祝嬤嬤道:“姑娘剛走時,三姑娘來送過兩回東西,頭一回是一匣子絡子,說是姑娘托了她打的,第二回 是半副繡麵,也隻說是等姑娘回來就知道了,奴婢都收在了丙一櫃子裏頭。”

顧瑟側頭看了一眼。

聞音會意地下去了。

祝嬤嬤又道:“再後來二房的五姑娘來過一回,說是要找姑娘許給她的一副什麼刀具,奴婢哪裏曉得姑娘有過什麼刀具,隻能請五姑娘先回去了,實在是失禮,還請姑娘責罰。”

她笑容溫和,顯然並沒有真的覺得顧瑟會因此責罰她。

顧瑟也隻是笑吟吟地道:“不妨事。”

祝嬤嬤想了一回,續道:“再則就是老夫人、夫人屋裏的賞賜,都在乙三櫃裏,單子是知雲寫的,也都收在賬匣裏頭。這兩個月姑娘雖則不在家,屋裏的規矩一應仍是同姑娘在家時一樣的。又有夫人的人看顧,就是三、四等的灑掃丫鬟們,也都沒有懈怠的。”

顧瑟房中如今是聞藤、聞音兩個一等丫頭,知雲、知雪兩個二等丫頭,另有杏蕊、梨蕊等四個三等,招兒、袖兒等四個四等,是因為她還附雲弗而住,沒有單獨開院的緣故,比著規矩砍了一半的人手。

她點點頭,道:“祝嬤嬤辛苦了,等下給屋裏的丫頭們再發一個月的月錢。”

祝嬤嬤“哎喲”一聲站起來,十分歡喜地福身道:“我先替屋子裏這些皮猴兒們謝謝姑娘了。”

她又道:“說起來還有一件事,因上個月底,梨蕊的娘病了,她請了假出去看顧她老娘,這會子還沒有銷假回來,奴婢自作主張,暫時提了個四等遞進來補缺。”

顧瑟道:“我記得梨蕊還有個哥哥的?”

祝嬤嬤道:“姑娘記得極準,她哥哥原也在咱們大房聽用,上回二少爺回來,調了他哥哥去服侍筆墨,如今可不是跟著二少爺在書院裏頭。”

顧瑟道:“既如此,嬤嬤取五兩銀子代我去探望梨蕊的娘,叫梨蕊隻管好好照顧,什麼時候好了,什麼時候再回來都使得。”

祝嬤嬤念了聲佛,又感歎道:“姑娘這樣寬厚又體恤的主子,天底下都難找第二個的。”

顧瑟微微彎了彎唇角,卻沒有說話。

弟弟顧璟的早夭,是她夢裏最深最深的痛楚之一。

無論怎樣,她都要弟弟好好地、健健康康地活下來。

第9章

主仆兩個說了一回話,聞音取來了顧苒留下的東西。

一個匣子裏頭果然是各色絡子,常見的方勝紋、如意紋、寶相紋、梅花紋,還有些顧苒自己編出來的花樣,顏色從牙白到大紅,看得出十分的用心。

顧瑟認真撿了一遍,先挑了兩條出來,就絡上了自己的扇墜子和腰間掛的噤步。

另一個盒子裏是繡了半扇的海棠——這原是她和顧苒有一回閑話的時候,說起她將要開院獨居,想要在院子裏種一棵海棠樹,才話趕話地約好了要共繡一副大幅的海棠插屏。

顧瑟也沒有想到顧苒竟真的繡了。

顧苒是個溫柔緘默的女孩子,隻是蔣氏不喜歡庶女,二叔顧九枚和二嬸感情又十分親密,顧苒在嫡母房裏長大,地位實在尷尬,養得性情細致又敏[gǎn]。但她們姐妹幾個裏頭,論畫技,論女紅,都是顧苒第一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