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瑟與她相處一向不錯,像這樣一人半幅地合繡作品的遊戲,姐妹兩個也做過不止一回。

她把那半副繡品細細地琢磨了一回,才叫聞音“先收起來,回來再看”,又看了看屋角自鳴鍾上的時辰,道:“替我更衣,我要去祖母房裏陪她用晚飯。”

一場秋雨一場涼,雖然時日還沒有到中秋,但皇太後白氏有了春秋,壽康宮裏倒是先用上了炭。

隻是到底秋老虎還在,一時用著炭,又恐有些上火。當今天子是個孝子,太醫對壽康宮也不敢怠慢,一日兩次地來請平安脈。◇思◇兔◇在◇線◇閱◇讀◇

白太後就對貼身的女官黃晚瓊道:“這些太醫也是夠不容易的,哀家原本就沒什麼大事,偏偏一天兩三趟地來回跑,還要絞盡腦汁地開些太平方兒,應付哀家和皇帝。”

黃晚瓊道:“叫他們每天精心些來看著,陛下心裏頭也放心些,若能教您晚上睡個好覺,就都值了。”

白太後笑著搖了搖頭。

黃晚瓊就借機勸道:“您也別同陛下慪氣了,太子殿下出京的時候,陛下也不知道外頭會亂起來。陛下一向最看重太子殿下的,您和陛下原本是一樣的心,若是使不到一處去,豈不是叫別的人白白高興。”

白太後沒有說話。

黃晚瓊就低下了頭,道:“奴婢多嘴了。”

皇太後白氏出身鎮國公府。

鎮國公府是本朝開國功勳裏,爵位傳承至今而未降等的唯一一姓。昌武四年羌人南下,英宗棄城南逃,是鎮國公府和宣國公府聯手光複河山。

昌武六年,英宗皇帝駕崩,身前沒有子嗣。正妃出身鎮國公府的七皇弟登基,文武百官沒有一個敢反對。

白氏做了三十七年的皇後,世宗天授皇帝駕崩以後,又扶了親生的五皇子繼位。

雖然白太後從不插手朝政,但縱覽前朝後宮,沒有一個人敢於輕視這位菩薩一樣的太後娘娘。

黃晚瓊伏跪在地上,一時後悔自己怎麼就多嘴說了不該說的話,一時又什麼都想不起來,腦中一片空白,身上的汗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太後最忌諱有人在她麵前多嘴她與皇帝母子之間的事!

她服侍了太後十多年,太後平日常說,等到她二十五歲,就把她放出去,風風光光地做個官宦娘子。

可是她也見過,以前跟她住一間屋子的魏氏,替太後娘娘把持庫房對牌的大宮女,就因為說錯了一句話,等她過了兩年再在浣衣局遇到她的時候,已經既聾且啞,二十多歲的人,生得比五十歲還蒼老、孱弱。

魏氏的臉在黃晚瓊眼前不斷地閃現著。

她不由自主地顫唞。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挑起簾子,有人笑盈盈地高聲道:“太子殿下來了!”

黃晚瓊忽然就感覺到身上那種無形的壓力消解了。

就聽白太後道:“跪著做什麼,還不去給川哥兒備碗茶。”

黃晚瓊從沒有哪一刻如此感謝太子曾經隨口稱讚過她泡的上善銀針十分宜口。

她當即叩首稱是,退了出去,在簾子下與大步走進來的太子夙延川擦肩而過時,深深地福了福身。

夙延川道:“黃姑姑不必多禮。”

他後頭還跟著兩個小內監,托著個匣子。

白太後笑吟吟地道:“你這小子,倒還曉得回來。”

夙延川垂首,老老實實地道:“教祖母擔憂,是孫兒的不是。”

他眉眼俊美,氣勢淩厲,這時規規矩矩地垂著頭,倒顯出分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