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敏萱忽然打斷了她,聲音帶著幾分急躁:“那位貴人何其事忙,萬一已經辦完了事走了該如何是好?”

那嬤嬤把聲音壓得更低,又說了幾句話,顧瑟便一個字也聽不清了。

不過想來是鄭敏萱想聽到的答案,再開口時情緒便舒緩了不少,連咬字都帶了幾分矜持之意:“那便依嬤嬤所說,我這就去。”

那嬤嬤又說了什麼,鄭敏萱已經不耐煩地截道:“我自然知道的,若是被人看見了,我隻說是走錯了路,那再嫁女能有什麼治家之道,她自己都沒什麼規矩,難道還能來為難我沒有規矩不成。”

顧瑟冷笑。

一口一個再嫁女,光祿卿真是好家教。$$思$$兔$$網$$

她沉了眉眼,低聲對跟在她身後的聞藤道:“你去花廳裏,找了姑姑,就說我請她在通往外院的各條路上安置些仆婦,小心今日這麼多客人,衝撞了誰總歸不便。”

聞藤微一猶豫,道:“隻是姑娘這裏……”

顧瑟道:“這裏亭台雖多,路卻簡單,我循著來的路也能找回去的。”

聞藤應了聲是,就跨了欄杆去走花石間的小徑。

但她腳方一落,忽然覺得不好,廊前的花枝被風吹伏,此刻被她衣袂一帶,發出簌簌的聲響。

前麵與鄭敏萱說話的嬤嬤本來就緊著一顆心,聽到這聲音,低聲喝道:“有人!”

鄭敏萱慌亂地道:“是誰在那裏?”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便向這個方向越走越近。

顧瑟卻不耐煩在這個時候與鄭氏主仆碰麵。

幾步之外便是一座臨水小榭。

顧瑟隨手推開了門扉。

她僵立在了門口。

室內點著沉靜的香,柔白的紗幔在穿堂的風裏微微起伏,水閣裏一片安然靜謐。

一襲玄色的男人靠坐在臨窗的羅漢床上,正與自己對弈,一座倒流香爐就擱在棋枰邊,綿密的乳白色煙氣氤氳流下,浸入執著棋子的寬大衣袖。

聽見門口的細微響動,微微抬起眼向她看過來。

他道:“進來。”

顧瑟刹那之間便要閉上門仍舊退出去的。

但被他這樣低啞的聲音輕輕地一喚,身體就已經有了主張一般地走了進來。

她輕聲道:“見過殿下。”

換下了道袍,梳起規規矩矩的垂鬟分肖髻的小姑娘,脫去那日生死一線間的匆促,愈加顯出一分與年齡不符的沉靜來。

夙延川也不知怎麼,看到她的時候,一整日胸臆中難平的燥鬱之氣竟然就悄悄地化去了。

水榭門口響起了腳步聲。

一身寶藍便裝站在重疊的紗幔底下,像個隱身人一般的上陽宮大內監楊直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夙延川將手中的黑子投入棋笥裏,目光在顧瑟身上定了片刻,才似笑非笑地道:“你認得我?”

他今天沒有穿著軟甲,卻著了一身玄色的大袖,長發不梳,玉帶犀鉤,蕭疏軒舉,如前朝名士。而當他抬眼望過來時,沒有猙獰鬼麵的遮掩,便露出一張帶著漫不經心的睥睨之色的臉。

熟悉的龍涎香的煙氣從香爐裏散溢出來,掩去了他身上仿佛洗不掉一般的血和金屬的凜冽味道。

顧瑟一時恍惚。

就在幾天之前,覆在黑鐵鬼麵之後的他也是對她說了這樣一句話。

他從那時就猜中了她知道他的身份。

後來,她以治水能吏回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