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深深看了他一眼。
顧九枚被他這一眼看得有些茫然,摸了摸鼻子,問道:“怎麼,大哥和冉公子不睦……?”
顧九識道:“二弟,你可知這位冉公子是誰家的兒郎?”
他語氣殊不嚴厲,但話語間的意味卻讓顧九枚漲紅了臉,道:“英雄相交,原本不問出處!何況這位冉公子不但文采風流,行動也十分的有規矩,一看就是正經詩禮人家出身,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家的子弟,我隻要知道他不是奸惡之人,就夠我認這個朋友了!”
顧九識道:“冉六郎從少年時即有文名,但他這麼多年,為人所知的也不過一篇《上都賦》。”他注視著麵目漲紅的顧九枚,眉宇冷冷地道:“他在狀元樓大撒錢財,交際有潛力的學子,他與清流人家嫡次子、嫡幼子結交,進而與這些人家的承重子弟攀結關係。”
他少年得誌,長久伴駕,官品雖低,權勢卻重,安坐在椅子上,手裏還端著茶盞,卻使人有種高居廟堂、凜然不侵的氣勢。
“你說他不是奸惡之人,認他做你的朋友。”他看著顧九識,問道:“那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他的冉是貴妃的冉,是即將封王的皇二子外家的冉?”
第13章
※
顧九枚當著鍾老夫人的麵拂袖而去。
顧瑟帶著自己新裱的畫軸去顧九識的書房。
顧九識大大地讚了她的進步:“出去走一走開闊開闊視野還是好的,你的林泉就比從前更生許多野趣,不大瞧得出是閨閣女兒的畫了。”
顧瑟有些赧然地道:“是在還真觀的時候,住的淨室北窗外頭就有一泓山泉,擊石聲如漱玉,十分可愛,因此拿來入畫……”
顧九識溫聲道:“我們阿苦素來有悟性。”
便摸了摸卷軸的襯紙和軸木,道:“我這裏還有一箱子白鹿紙,回頭你拿去用。”
又過問她功課。
顧瑟一一地答了。
顧九識臉上不大看得出滿意還是不滿意,卻指了指北牆邊的多寶格:“也該為你刻一枚自用的閑章了,去挑一塊你喜歡的料子罷。”
架子上錯落地擺著雞血、壽山、青田,石方有大有小,有的隻是被粗粗打磨出了形狀,有的已經雕好了印紐,品相都十分出眾,泛著蒙蒙的光澤。
顧瑟十分歡喜,逐個拿起來在手裏把玩一番,又做了許多取舍,最後才握了一枚浮雲血在手裏,依依不舍地道:“爹爹這裏許多好石頭。”
她眼巴巴地看著顧九識。
顧九識素來疼愛這個女兒,此刻被她一雙會說話似的眼睛盯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板著臉道:“功課答得許多疏漏,隻能得一枚石頭,再多沒有了。“
顧瑟語塞。
明明萬先生考查她的時候,她都能對答如流的。
顧九識可是兩榜進士,禦前親點的探花郎!
她又沒有科舉的壓力,讀起書來一向是從心所欲,怎麼能和他這樣治學多年,文名熾盛的名士來比?
她呶了呶嘴,到底沒有說話,支頤側坐在顧九識書案下首的胡凳上,把那枚色澤剔透的印石握在手裏,翻來覆去地把玩著。
顧九識低頭看了半晌文卷,一抬頭看見女兒還坐在那裏出神,一時又有些心軟。
他與夫人雲氏結縭十數年,得二女一子,長女與他夫妻不甚親近,幼子早早送到泰山身邊去讀書,隻有這個次女承歡膝下。
小姑娘聰慧又愛嬌,難免得他許多偏愛。
他溫聲道:“這時節大相國寺的菊山該架好了,阿苦想出去玩玩嗎?”
顧瑟回過神來,歡喜地道:“爹爹明日有空了嗎?”
顧九識一向疼愛她,但他自起複之後,這幾年越發得慶和帝的信重,時時有召,鮮少能有機會帶她出門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