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了,你先去吧。”
顧瑟抬頭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顧九識隻是微笑,道:“快去吧。”
他目送著女兒的背影分花拂柳地隱去,視線重新回到胡遠山身上,卻淡淡地道:“帶路吧。”
胡遠山有些驚愕地抬起了頭,道:“德昭!”
顧九識道:“桑簡公一生不仕,陛下幾回征辟,都沒有把他請入朝來。如今竟然為一人效鞍馬。顧某也很想見識一回。”
胡遠山呆立在那裏,愣了一回。
直到顧九識已經向通往客舍的那條路上邁了幾步,他才恍然一樣地追了上去:“德昭,德昭!——唉,總歸是我對你不住。”
兩個人誰都沒有留意到路邊坐在高高樹杈上的青衣小少年,在顧瑟離開之後猶豫了片刻,像一隻靈巧的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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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忽然聚起鉛灰色烏雲的時候,謝守拙正在浣花台上代師作陪。茶鬥過三巡,座中的文人們已經紛紛起墨落筆,一時吟哦聲漸。
跟在他身邊的小道童最先看到變天,忙扯了他衣袖示意。
謝守拙當即轉去尋大師兄衝陽子,一時安排眾人去客舍避雨,忙得團團地轉。
等到與會眾人都到了客舍,外頭果然就下起又急又大的雨來。
謝守拙抱著臂,站在窗屜底下,嘴角緊緊地抿著,看著外麵瓢潑似的雨勢,心裏頭總有些隱隱的定不下來,仿佛有什麼事被他遺落了。
他把山上的事林林總總地想了一遍,怎麼也抓不住那一點微微的警兆。
灰色濃鬱到生出微藍的天空裏,忽然撕開了一道雪亮的閃電。
像是顧瑟的侍女聞音行色匆匆地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一樣,猛地揭破了他心裏那一點朦朧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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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顧四娘子帶了一個侍女獨自上山去了,一直沒有回來?!”
被披著雨進屋的越驚吾打破了氣氛,相對而坐的兩個人裏,顧九識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夙延川先霍然站起了身。
顧九識也緊跟著站了起來,緊緊地盯住了青衫的小少年,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被兩個人這樣看著,即使是沉靜麵癱如越驚吾,都覺得頭皮有些發麻,他嗓音微緊,道:“顧四娘子到了精舍以後,侍女進望京七景裏‘野泉鹿鳴’地圖,言是謝氏小郎君所遺,約四娘子同去遊賞,又說以茶宴故,諸景俱經清掃,她若是獨自在屋中無趣,可以先行前往。後來四娘子便帶一名侍女攜地圖出行……”
不待他說完,夙延川已低聲喝道:“謝守拙!”
頗有些怒意。
顧九識道:“殿下,小女孤身在外,下官心中不安,請告退了。”
他直起了腰,幾乎是有些愕然地看著夙延川似乎都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徑直轉進了屏風後,不過片刻功夫,已經把寬袍廣袖換了一身緊身軟甲,一邊束著袖口的綁帶,一麵快步走了出來。
他向越驚吾攤了一隻手示意。
越驚吾向牆邊的箱子裏取出一架□□,送到他麵前,看著他嫻熟地解開鎖扣,縛在手上,忍不住道:“殿下,江驕陽昨日傳過信來……”
夙延川道:“正是因為如此,才更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麵。”
一轉眼,卻看到屋中還立著神情驚愕的顧九識。
夙延川閉了閉眼。
像是這個時候才突然意識到這個房間裏還有當事人的親生父親。
——在聽到那個小姑娘可能在這樣撲天席地的大雨裏獨處山野的時候,他是真的有震怒和猝不及防的慌亂。
顧九識已凝聲道:“當日小女便承殿下相救之恩。今日之事,實不敢多有勞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