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骨上建立自己的威名和凶名。
百年王朝,就要斷送於這樣一個竊國小人之手。
隻是想一想顧崇、顧九識、夙延川……那些男人為這片江山流過的血和汗,顧瑟就幾乎淚下。
而她的骨肉至親、同胞長姐,偏偏要與這樣的一個男人糾纏不清。
她疲憊地仰起頭,掩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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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大太監楊直坐在了在樵蔭堂的上房裏。
山茶奉上了今春的貢茶,嫋嫋的茶香和花香一起氤氳開去。
鍾老夫人道:“殿下微服駕臨,臣等不能相迎,已是分外失禮了。我們家老爺早上就出了門,臨行前並沒有什麼交代,不知殿下此來是有何事見教?”
楊直笑道:“老夫人言重了!殿下是路過此間,記得顧大人曾提過有一本藏書,這才不請自來,冒昧地上門求訪。”
他補充道:“是刺史顧大人。”
他的態度有些讓鍾老夫人說不上來的微妙。
東宮掌印太監楊直,雖然待人一向是春風拂麵,但那和善也是依托在大權在握的倨傲上麵的。
也包括楊直在內,鍾老夫人見過宮中權宦的次數不算少了。
對這種貌恭實倨的態度清楚得很。
但楊直今天從進屋來,就顯得十分的謙卑、有禮。
這樣的變化,鍾老夫人上一次在大內監身上遇見,還是在慶和九年,顧崇右遷回京,由柳州太守出任吏部尚書的時候。
她心中暗暗地忖度。
但臉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來,隻是笑道:“殿下隻管來看,若是有所需要,容臣抄寫一本,將原本進與殿下也使得。”
楊直就打了個哈哈,道:“殿下慕名而來,豈能奪人所好。隻是不知道這本書收在顧大人書房的哪個地方,也不好隨意地翻動……”
鍾老夫人立刻意識到楊直說了這麼多的話,這才要點出來意。
她心裏一沉。
幾乎下意識地就以為顧九識與太子之間起了罅隙。
她試探地道:“德昭的書房,我們平常都不進的。他遊宦在外,書房就一向是他媳婦安排些灑掃,不知道殿下要找哪一本,我使人問問……”
楊直笑道:“不必,不必!”
他停了一會兒,像是在斟酌用詞。
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鍾老夫人低下頭,啜了一口茶。
楊直慢慢地道:“殿下同府上的小娘子有幾分熟識,聽說她常跟在顧大人身邊侍奉,不如就讓她來為殿下找一找?”
他幾乎是硬著頭皮說完了這句話,就感覺到氣氛有些緊繃。
鍾老夫人語氣有些怪異地,像是沒有聽清楚,又像不知道這話怎麼被說出口似的,道:“臣府上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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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藤躡手躡腳地走進來,見顧瑟在榻上閉目養神,就有些猶豫。
顧瑟睜開了眼,問道:“怎麼了?”
聞藤就趨近了,小聲道:“姑娘,殿下忽然過府來,老夫人說請姑娘去外書房招待……”
顧瑟不免有些奇怪。
她問道:“祖父和二叔都不在府中嗎?”
“奴婢也不大清楚,是老夫人身邊的人來傳的話。”
聞藤就手腳麻利地重新給她梳了鬟兒,摘了白天出門帶的珊瑚珠花,換了一對堆紗的宮花,就少了幾分莊肅,多了幾分少女的清柔。
那天在開原的城樓上,她和聞音沒有跟著上去,但後來姑娘被太子殿下打橫抱著下了樓梯,親自送上了馬車,她卻清清楚楚。
從前她猜姑娘會嫁給太子殿下,姑娘卻隻想一生不嫁去江南隱居。
所以每次太子和姑娘私下相處,她都提心吊膽的,生怕鬧出些什麼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