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形。

顧瑟已經微微闔上了眼,好像隻是隨意地吩咐了一聲。

車夫揚起了鞭子, 馬車沿著寬闊的石板街道,又快又穩地向城中駛去。

楊直袖著一卷紙劄, 快步往東宮的書房裏去。

他在書房門口和走出來的白須老者碰了個對麵。

桑簡臉上笑嗬嗬的,腳步十分的輕快, 像是與太子議事十分順利的模樣,楊直心裏籲了口氣,住了腳,道:“桑公。”

桑簡看了他一眼, 也笑眯眯地回他:“楊總管。多日不見。”

楊直就錯到了一邊去,先讓出了路來。

他進門的時候,太子負著手站在掛在壁上的大幅輿圖前, 不知道在想什麼。

楊直眼觀鼻、鼻觀心地行了個禮。

夙延川“嗯”了一聲,問道:“怎麼回事?”

楊直就從袖中取出那卷書劄來,道:“殿下前日吩咐的,顧氏長女這些年的行跡、事務,潛淵衛先草擬了一封結果上來。另外,司左三衛的衛將軍越大人另有一封單獨的折子。”

潛淵衛是歸騎十二衛之一,專司情報、陰私之事,隸屬東營。越驚吾為歸騎左衛將軍,即使是跟隨顧瑟遠在開原的時候,也一直沒有卸任,始終為東宮遙領東營三衛兵馬。

這樣的信重,讓楊直都不由大不敬地想,太子這簡直是在養兒子了。

也難怪身為宣國公府帳下嫡係、老宣國公義子的淩寄會對小越將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夙延川把呈上來的厚厚一疊都接在了手裏。

他沒有急於翻看顧笙的調查結果,而是先展開了越驚吾的呈折。

使越驚吾前往平明關,是顧瑟向他提起的建議。

當日解開羌蠟與羌人金頂王帳之間的關係以後,關於越止戈的訊問就有了明確的方向。他的骨頭沒有夙延川預期中那麼堅硬,最後還是說出了許多東西。

讓夙延川稍稍寬慰的,是平明都護府如今主事的守將越沉戈本人尚且並沒有與羌人媾和。

但無論是潛在的危機,還是越沉戈守成尚可、銳意不足的資質,都讓他生出警兆。

顧瑟問他:“何不將驚吾放到平明關去?”

越驚吾在她身邊待了三、四年,學業都是她一手安排,最清楚進度的,也是她這個被小少年信重的長姐了。

他有些遲疑:“你舍得……你放心?”

她是怎樣的愛護這個少年郎,他都看在眼裏。

顧瑟卻說:“驚吾天生是馳騁疆場的凶獸,不能一直圈在內院做看家的犬,這不是寵愛,是折辱。”

女孩兒眼睛都濕了,聲音卻沉靜而堅決。

“他總要到戰場上去的!平明關這樣一個與他有血緣的地方,正因為有危險,才更能成為他的機緣。”

夙延川想到那時女孩兒的悲傷和決意,不由斂了眉目。

少年的字跡是一派金鉤鐵劃般的飛揚,語氣卻十分的溫順濡慕,這幾年也讀了許多書,卻沒有學來文人的花團錦簇、駢四儷六,一封折子被他寫的倒像是封家書。

他遠行在即,知道自己再難以為夙延川和顧瑟的私事效命,因此請辭歸騎左衛將軍一職,又在各衛之中都點了幾個人名,細說功過、品格,薦給夙延川備用。

結尾處,少年寫道:“驚吾此去,倘得建寸尺之功,雖足慰十年甘苦,亦恐此生再難東返,惟祈阿姊早得麟兒,稍寬牽掛不肖之心……願為吾兄與姊,鎮天西百歲長安。”

寫到這裏時,少年心緒顯然不似前時明快,字裏行間添了些許怏怏。

夙延川微微一喟。

雖然是孩子話,卻也是一片赤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