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的腳印,重重疊疊的,把挨著路邊的麥子都踢得零落。

因為昨夜下過了雨的緣故,溼潤的泥土上那新鮮的腳印就十分的清晰。

他不由皺起了眉。

雲卓就拉了他一把,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就不要再在這裏憂國憂民的了,萬一等下來了人,會不會以為是我們做的,這從天而降一口黑鍋,豈不冤枉!”

兩匹馬重新載上了主人,又繼續向前走,顧璟的視線就落在小徑邊的腳印上。

那些人與他們走的是同一個方向,路邊的腳印一直延續到穿過這片麥田,重新回到了結實的官道上,才不見了蹤影。

這時已經進了鬱川地界。

他們雖然從農田裏直穿過去,走的是條近路,但一路上走走停停的,上了官道不久,就在路邊的驛舍裏彙合了早前帶著行李輜重走大道趕來的從人。

為首的仍舊是昨日那名出現在樓船三層的管事,他麵上神色微微有些繃緊,看到顧璟進了門,就迎了上來,壓低了聲音,喚了一聲“郎君”。

顧璟在他麵上微微一轉,道:“可是發現了什麼?”

那管事沉聲道:“那船在天子渡已經停留了月餘。碼頭上的役夫都被打點封了口,小的夤夜去拜訪了漕幫在渡上的總管,聽說是郎君發了話,才鬆口說是老宣國公的部下打的招呼……”

宣國公,淩氏!

顧璟挑了挑眉。

管事的聲音放得更低,又繼續說了下去:“但船並不是淩氏的船——當日隨同潁川顧氏一起上京,卻就停在了這裏。”

顧璟頷首道:“如今他們還在那裏?”

管事卻搖了搖頭,道:“那船的吃水同昨日差了不少,想必昨天夜裏有所變化。”

顧璟眼皮微微一跳。

他回頭對雲卓道:“表兄。我帶一點人要先走一步,你不妨在後麵慢慢地來。”

轉身大步流星地往外去了。

雲卓“哎”了一聲,追在他後麵道:“我同你一起去吧……你們家……”

顧瑟起床的時候,感受到些微的涼意。

這處莊子地勢比平地要高些,柳期花信、節令氣候也比外麵要遲。聞音從屏風外側的熏籠上取了夜裏搭上的中衣、裙裳,過來服侍顧瑟更衣,笑道:“大姑娘還說今兒要去放風箏,隻怕是不成的了。”

顧瑟微微有些疑惑,抬著手任由丫鬟們擺布,一麵問道:“這是怎麼了?”

托著銅盆進門的歲已就笑盈盈地道:“誰也沒想到昨兒夜裏會下起雨來,還下得不小哩。可惜昨天沒有摘完的榆錢,今天也都落得盡了,這一年便是再不能有了。”

顧瑟有些恍然,不由道:“我竟一夜都沒有醒。”

聞藤道:“姑娘如今睡的香甜,這是好事。若是吵醒了您,才叫我們擔心呢。”

顧瑟微微地笑。

她初歸夢的那一陣子,夜裏遲遲地睡不著,便是入睡了,也十分的淺眠,稍有些風吹草動就易驚醒。

那時候總有著許多許多的事,藏在她心裏沉甸甸的。

幾年過去,她卻也可以一夢終宵,即使外頭風雨正疾、竟無所感了。

她趿了床邊的木屐,走到窗前去。

夜雨到天明前就歇止了,沉褐的地麵、零落的花瓣和濕綠的葉子證明它曾經經過。

空氣中浮動著雨後泥土微腥的清香。

顧瑟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氣,隻覺得胸臆間都激蕩起清透的風。

她轉過身來,笑道:“用過了早飯,我們去踏青吧!聽說雨後十分的適合釣魚,我還沒有試過呢!”

歲已看著她明媚的笑顏,抿起唇笑道:“好啊!咱們這裏不遠就有條山溪,正從莊子中間穿過去的,這時節魚蝦肥美……我去叫人準備釣竿和香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