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隨後就感覺到縛著自己的那隻手猛地撤了開去,男人轉過了身,將自己擋在了身後。

她抖著手擦拭著身上的酒痕,水霧漫上了眼睛,她垂下眸去,看到夙延庚背在身後的那隻手緊緊地握了起來。

來人已經踏上了水亭的木質地板。

顧笙聽見夙延庚輕佻地笑了起來,道:“大哥,你怎麼來了?聽說你今日在朝會上舌戰群儒,令父皇大加讚賞……”

然後是太子沉穩而冷漠的聲音,道:“把過來的路都攔住了,不要讓人冒冒失失地闖進來。”

像是在安排屬下。

果然有人應了聲“是”。

夙延川又道:“去悄悄地請了太子妃來,不要驚動旁的人。”

這樣把夙延庚當作空氣似的態度激怒了年輕氣盛的秦王。

他眼睛泛起大片的赤紅色,攥緊了拳頭猛地衝上前去。

太子麵色沉的像水一樣,一腳就踹在了他的小腹上。

夙延川力氣極大,夙延庚受了他一腳,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撞在實木的亭柱上,發出一生令人牙酸的巨響。

夙延川輕描淡寫地撣了撣袍角,抖去了不存在的灰塵,才緩緩地向前走了幾步,一隻腳踏在了落在地上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的夙延庚身上。

夙延庚怒吼著掙動了幾回,都沒能掀開胸膛上的壓力。

他躺在地上看著頭頂上的男人,目光陰鷙地道:“大哥,你也看上了這個女人?你早說啊!做弟弟的,難道還會同你搶不成?”

他說著暢快,就感覺到踏在身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胸廓的骨骼傳出了劇烈的痛楚,讓他說到最後聲音都有些變形。

夙延川垂著眼,俯視著他,聲音冰涼地道:“我看你不僅需要重新學學什麼叫廉恥,連說人話都要回爐重造。”

他身上還穿著朝會時的太子冕服,風儀端重,神態睥睨,看著腳下的王弟,宛如看著一坨扶不上牆的垃圾。

他的居高臨下和冉貴妃的失望在夙延庚眼前漸漸重合,從回到宮中就累積而未曾得到過紓解的怒火,讓他不知從何處爆出一股衝動,忽然從靴筒中抽出一柄匕首,對著麵前的腿狠狠地刺了出去。

镔鐵的匕首跌落在地上,發出“當啷”一聲悶響。

堅硬的牛皮靴尖踢在脆弱的腕間,當即就讓夙延庚忍不住發出一聲哀嚎。

在宮人的引路下快步走過來的顧瑟進了亭中就見到這樣一幕,也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夙延川一腳碾在了夙延庚的手腕上,不帶情緒地道:“攜凶器入後宮,二弟,你長進了。”

失控地拔出刀的夙延庚此時麵色也有些灰白,疼痛讓他額角沁出豆大的冷汗,喘熄著發不出聲音來。

一旁低眉順目的楊直前趨了幾步,將那柄還在顫唞的匕首撿了起來,放進盒子裏。

夙延川回過頭來,溫聲道:“瑟瑟,你帶你姐姐離開。”

顧瑟有刹那的猶豫。

但顧笙像是被嚇呆了似的,顧瑟走到她身邊去,她就柔順地依偎了過來。

顧瑟將她微微攬在懷裏,感受到她單薄的肩膀劇烈的顫唞。

“姐姐,姐姐。”顧瑟放柔了聲音,喚了兩聲。

姐妹之間的那一點嫌隙,在這個時候早就顧不上了。

兩世為人,顧瑟第一次看到顧笙這樣脆弱的樣子。

她鬢發有些散亂,釵子半墜了下來,麵頰和臂腕柔白細膩的肌膚上都有大片的紅痕,好在夙延川趕到及時,並沒有受到不可挽回的傷害。

顧瑟將她攏在了懷裏,摘了自己鬢邊的插梳,不太熟練地替她攏了攏頭發,重新插好了發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