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的垂花門前。
楊直站在池棠館的正廳裏向顧瑟行禮:“您若是這會子得了閑,何不出去走一走,殿下在醉仙樓有個長定的包廂,聽說今兒有江南來的班子唱堂會……”
顧瑟聽著他這樣說話,就知道是夙延川難得有些空閑。
她為顧笙的事動了真火,也覺得心裏頭有些鬱氣難以消解,聞言果然叫丫鬟進來換了出門的衣裳。
趕車的車把式還是曾在她身邊效過命的鄭大興,憨厚的一張麵龐上掛了笑容,讓顧瑟看著就覺得有些討喜。
楊直親自為她搬了腳凳,扶著她上了車。
馬車粼粼地走著,顧瑟倚在大迎枕裏閉目養神。
她頭一次坐夙延川的馬車的時候,車裏並沒有這些溫柔又暄軟的雜物,隻有整套的黑漆螺鈿桌榻,全然一片貴重冷肅,後來就慢慢地添置上了鬆軟的迎枕,桌下抽屜裏的話本、遊記,側壁暗格裏的點心……
那個在外頭像柄長槍一般淩厲肅然的男人,也為她慢慢地染上了煙火氣息。
顧瑟心頭壓著的沉甸甸的鬱結就悄悄地散了開去。
車窗外忽然傳進一陣噠噠的馬蹄聲,駛得穩穩的車子稍晃了一晃,廂門上的簾子悄無聲息地撩開了。
顧瑟睜開眼,就看到那個剛才還在她心裏的男人正半俯下`身來,對著她微微地笑。
她喚了一聲“殿下”,牽住了他的衣袖,也忍不住彎起了眼睛。
夙延川本以為她在淺眠,在她身側坐了下來,有些歉意地道:“我吵醒你了?”
顧瑟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睡。”
一雙杏子眼卻亮晶晶地看著他,神色十分的專注。
夙延川不由得失笑,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的另一邊的臉頰,少女的肌膚白皙細膩如剝了殼的雞卵,側頰上大約是硌上了迎枕的滾邊,顯了淺淺的一條紅痕。
顧瑟“咦”了一聲,赧然地捂住了臉。
女孩兒方才雖不是在睡夢中,但眉間蹙了不深不淺的“川”字,顯然是積了心事,夙延川有些心疼,這時候展了容顏,那一點憂愁就消散不見了,才讓他稍有寬慰。
他索性就展著臂攬了她的肩,向後靠了靠身子,倚在廂壁上,柔聲同她說著閑話。
顧瑟被他的話題吸引了注意力,沒過多久,有些僵直的腰身就軟了下來,伏在了他的懷裏。
跟車的楊直和鄭大興都是麵上忠厚心裏機靈的,聽著裏頭的主子們談興正濃,索性就趕著車子在帝都城裏繞起了圈子。
等到顧瑟有些疑惑地問了句“醉仙樓離永昌坊哪裏這樣遠,怎麼還沒有到”,這段路已經多走了大半個時辰。
夙延川對屬下心腹的小動作心知肚明,笑著握了她要撩開窗簾去看的手,道:“想必是鄭大興不熟悉路,繞的遠了,今天扣他的俸祿。”
顧瑟卻信以為真地道:“鄭將軍一向恪盡職守,想必在外頭久了,當真還沒有記熟帝都的路,如今又不是什麼正經事,您就不要罰他了。”
神色十分的輕快柔軟。
夙延川對她這樣偶爾的懵懂愛得不行,忍不住就俯過身來吻了吻她的唇,笑道:“都依你。”
顧瑟紅著臉掩了口,扭過頭去不理會他。
鄭大興聽了車裏的對話,撓了撓頭,和楊直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個似乎在說“你小子運氣不賴”,一個麵上十分的憨厚,笑嘻嘻地轉了回去。
馬車走到這裏恰好又一次靠近了醉仙樓,他就揮了揮鞭子,緊走了一段,才緩緩地停了下來。
夙延川先跳下了車,就站在車轅邊張開了手臂,柔聲地哄道:“瑟瑟下車了,聽說今日的堂會是從江南請來的,你聽聽若是喜歡,咱們也請了回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