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瑟嘟了嘟嘴,從廂壁上取了垂紗的冪籬戴在頭上,小步走到了車廂門口,才小聲道:“外頭都是人呢,您可不要再這樣的孟浪了。”
外頭都是人,也就是說私底下沒有人的時候就可以了?
他的女孩兒待他總是這樣的心軟。
夙延川眉宇間都是愉悅的笑意,識趣地沒有把心思說出口來,而是笑著說了聲“好”:“瑟瑟說什麼就是什麼。”
顧瑟這才伸出了手去,夙延川卻沒有扶她,而是直接握了她的腰,抱著她下了馬車,又替她理了理帷帽上的紗幔,才攜了她的手往裏去。
醉仙樓開門臨人流繁盛的上安街,常日賓客盈門,近日又有新戲,來往人群更摩肩接踵,夙延川從車裏出來,就有不少人駐足讚歎“少年郎君清峻”,到他抱了顧瑟下車,更引得路人駐足張望,因為被冪籬遮蔽了容顏,多是有人說“好風儀”、“果然十分的相配”,嘖嘖地感慨。
顧瑟被夙延川半護在懷裏向前走,還聽見有小娘子埋怨身邊的郎君“看看人家的郎君多麼體貼”,引得那郎君抗議“我好心扶你下車你都怕我摔著了你”,尾字似乎吃痛地變了聲,接著就“嘶”了一聲,咽下了後頭的話。
顧瑟聽在耳朵裏,忍不住抿了嘴微微地笑。
夙延川就微微低下了頭,問道:“瑟瑟笑什麼呢?”
顧瑟仰起頭,隔著潔白的紗帷,男子峻刻淩厲的下頜線條都顯得有些柔軟,她眨了眨眼,小聲道:“他們說您生得俊美。”
夙延川就失笑地撫了撫她的肩。
醉仙樓的掌櫃常做京城權貴的生意,眼尖地認出了二人身後的楊直,連忙迎了出來,道:“貴客您往裏頭請。”
看到楊直微微點了點頭,就壓著“怦怦”亂跳的一顆心,引著夙延川和顧瑟上到三樓,進了走廊最內側的一間包廂,說了聲:“您有事就使人來吩咐小的”,知趣地退了出去。
顧瑟這才摘下了頭上的帷帽,隨意地打量了一回。
包廂靠近走廊的一側窗戶開著,望得見一樓大堂中的戲台,方才他們進門時念白的角兒下了台,這時換了個小的上來,聲音清亮地開了嗓。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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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帶人送上了茶水果點, 不敢多做停留地退了下去, 楊直垂著手守在了門口。
戲台上的人開了腔, 宛轉又清亮的嗓音立時就引了一片喝彩聲。
顧瑟平日裏不大聽戲,那人唱的又不是官話,是南地的土音,她倚在窗下的羅漢榻上, 扶著窗細細地聽了一陣子,才大概地聽懂了是在唱一個女子如何一路從荊陽涉江而下,千裏迢迢地到徽寧去尋找失蹤多年的生父,一路幾多好山好水、幾多艱難險阻,都被一句句地唱出來。
她不由得道:“我從前就想著,以後要到江南去,在淩、揚之地買個田莊子, 每天開窗就是靈山秀水,也可以如堯陶之民, 與日生息……”
話還沒有說完,稍一轉頭就碰上了夙延川微微含笑的目光。
顧瑟下意識地住了口, 夙延川卻已經探過身來,一隻手指比在了她唇上。
女孩兒的唇瓣柔柔軟軟,像雨洗過的花瓣似的。
夙延川心中一軟,有些話就不想說出來了。
他最後隻是低低地笑了一聲, 道:“瑟瑟喜歡淩州、揚州的風物?這兩州都有許多山水,哪幾處最得瑟瑟的心?”
顧瑟有些赧然地紅了臉,道:“我也不過是讀了前人的遊記, 心中有些向往罷了,並不曾親眼去見識過。”
她眉宇間就浮上了極淡的一點惆悵,道:“能陪著我爹到開原去,親眼見一見外麵的人情和風土,已經是我家中十分寬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