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明瀚海霜,揚鞭遙指動天狼。羌管蕭疏旗未卷,當戰,更托生死與同裳。
浩夜高歌猶炙鹿,笳鼓,金戈白羽各飛觴。飲馬明朝絕塞地,千裏,笑餘何處不稱狂。
——卷四.定風波·完——
*《定風波》,唐教坊曲名。
第五卷 上陽春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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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和二十二年八月初二日。
辰時初刻, 上陽宮西南的永福門放下了吊橋。黑騎玄甲的歸騎兵士魚貫而出, 與金吾衛、京兆府軍一道, 均勻地鋪散開來,把守在帝都幹道的沿街兩側。
環刀、長戟的將士,在晨光下顯得尤為威風而肅穆。
少頃,就有穿著一色寶藍圓領袍的侍衛抬著朱紅色的箱籠從門中行出。
這時節坊中早市新散, 許多百姓都在出門或歸家的路上,乍然見了這樣的陣仗,不免嚇了一跳,又帶著些好奇地站在士卒的身後踮腳張望。
擠擠挨挨的,不免就有人撞在了士兵的身上,連連惶恐地請罪,那士卒卻十分溫和, 隻是回頭看了一眼,提醒道:“離的遠些, 等一下不要衝撞了,今日可是大事, 裏頭的東西隨便拿一樣出來,都不夠你們十個腦袋賠的。”
這些金吾衛平日裏可不是善茬,橫行坊市都是小事,那碰了人的中年婦人本以為自己惹了大禍, 卻沒有想到今日這些人竟這樣的溫和,就大了膽子問道:“軍爺,不知今日是哪一位聖人出巡?”
那士卒笑了笑, 道:“若是聖人出巡,早就鳴鞭淨道了,萬一有不要命的刺客逆賊藏在你們當中,我們還要命不要?”
“來了來了!”那婦人還在等著兵士說話,她旁邊的人卻雀躍地踮起了腳,眾人跟著往街盡頭望過去,第一抬箱籠已經轉過彎角走上了這條街道。
那箱子的尺寸比尋常都要大,開著箱蓋,內裏坐著一株丈餘高矮的珊瑚樹,通體朱紅,枝幹橫斜,栩栩然如在生時,仲秋時分的朝陽拂落其上,漾起攝魂奪魄的流光瑞彩。
這株珊瑚樹一亮在眾人眼前,就在人群中激起了一陣整齊劃一的嘶聲。
那方才同士卒說話的婦人不由喃喃地道:“我的乖乖,難怪要說十個腦袋都不夠。”
第二抬就在第一抬後麵不遠的地方,同樣開著箱蓋,這一口箱子裏是一尊古玉清供,長寬都逾三尺,玉色愈靠下愈沉碧,愈向上愈清透,沁色均勻柔美,雕成個令人不大看得懂的模樣——左高而右低,中部至左下有許多高低溝壑,中右又有許多曲折線條。
眾人看不懂這玉琢成了什麼名堂,但玉質柔膩潤澤,照日生暈,顯然整塊都不是凡品,何況這樣大的整整一方,都不由嘖嘖稱奇,還有人大著膽子點評道:“就是上一回寶珠樓和金滿樓鬥富,都沒有拿得出這樣大的一整塊玉料,可惜了,做成這個不明不白的樣子……”
旁邊就有人嗤笑道:“給你便不可惜!這可是中古舊物‘海內堪輿山子’,大啟高陽君使大匠仿《開明譜》所製,流傳至今,千年不遇的至寶……”他看著一群人都豎起了耳朵聽著,倒像是有些心虛似的,就收了聲,一時又有人笑他“滿口胡言,你個老貨知道些什麼”起來。
第三抬已經緊跟著走了過去,這一抬與前兩台相比就顯得十分低調,沒有那麼奪目,隻在杏黃色的朝絨襯底上,成排放著二、三十株參、烏,縛著紅綃,一支支盡都頭手分明、根須粗壯,少說也有一、兩百歲的年份,當中尤為健壯的,有男子小臂粗細,讓人不敢揣度其年歲。
百歲老參都是吊命的至寶,用一株便少一株,這樣成排地擺了出來,讓人頭皮都有些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