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百姓都被這明晃晃耀人眼目的權勢與富貴所懾,不由得連說話的聲音都低了又低下去,先前那婦人忽地想起了什麼,一拍大腿道:“我曉得了,今日是太子爺下聘的日子!這是太子爺在給太子妃娘娘送聘禮呢!”

她身邊的同伴就恍然起來,有人道:“太子妃娘娘,可不就是永昌坊顧家的娘子,上個月及笄,太後娘娘親自出宮做她的正賓……”

有人湊趣地道:“連讚者都是河洛沈家的留仙娘子,我婆母的姊妹同顧老夫人的娘家有親,得了帖子進內院觀禮,那三加的釵子聽說是萬歲爺親賜的,足足的赤金,那樣大一支,怕不有一斤來重,當時瞧著小娘子的頭皮都扯痛了……”

“你又曉得,怕不是戴在你的頭上!”旁邊的人聽她越說越是誇張,不由得嘻嘻哈哈地推了她一把。

那人跌足道:“哎喲,可不是我們家那位老姨奶奶,來一回就要講一回,這樣的熱鬧,京裏這幾年都少有了呢!”

眾人說話的時候,送聘禮的侍衛還在一組一組地走著,後麵幾抬開著箱的,也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奇珍異寶,數著一共曬了九抬,後頭的才開始過掛鎖封條的箱籠。

隊伍繞著帝都走了半個上午,到巳正時分,第一抬聘禮進了永昌坊顧府的大門,最後一抬恰好從永福門出發。

“這一回,怕是要整個帝都都轟動了。”

池棠館二樓正廳的南窗底下,沈留仙拈著枚白子在掌心把玩著,一麵打趣似地開口。

在她的對麵,顧瑟慵懶地倚在柔軟的大迎枕裏,被她調侃了一句,也不見羞惱,隻是道:“等到你出嫁的時候,我也給李將軍添這樣的聘禮,雖然貴重上比不起,數量上總不能叫你吃了虧。”

沈留仙輕嗤了一聲,就“啪”地一聲落了手中的子。

顧瑟不以為意地微微一笑,也跟著下了一子,兩個人一改方才的閑適,你來我往地快攻起來。

聞藤躡手躡腳地上了樓,靜靜地站在了一旁。

沈留仙額上冒了一層薄汗,見她過來,連連向她招手,道:“你有什麼事?快說給你主子聽。”

顧瑟微微哂笑,也不去拆穿她就要投子告負的事實,而是轉過頭去看著聞藤,溫聲問道:“有什麼事?”

去歲蔣氏使人在香囊中塗抹天花膿血、意圖謀害顧瑟和顧璟,幸而被很快拆穿,未曾釀出大禍,隻有聞藤因為親手接過、存放了香囊,自忖必死而避出府去,後來幸得竟平安無恙,顧瑟問過她的意思,托雲弗為她配了一門婚事,成親後仍舊進來在顧瑟身邊服侍。

梳了婦人發髻的聞藤穩重一如從前,笑盈盈地福身道:“姑娘,沈娘子,尚宮局送了今日的出庫賬冊來,夫人叫奴婢來請你們核對單子。”

沈留仙就笑著投了子在棋枰上,笑道:“罷了,罷了,這原是你的家事,我就不在這裏攪擾了。”

說著就順勢站起身來。

顧瑟笑吟吟地睨了她一眼,道:“光風霽月的沈姮娥,也要在我這裏賴棋,這一回被我抓住把柄了。”

也站起身來送她。

沈留仙裝作聽不到她的話,握了她的手,叮囑道:“我托你的事,你可不要忘了。”得了她似笑非笑地一個眼神,才笑嗔著推了她一把,道:“竟不必送了,你這裏難道我還不熟。”

顧瑟到底送她到廊下上了肩輿,才往樵蔭堂來。

鍾老夫人和雲弗肩並肩站在抄手遊廊上,一個捏著張長長的泥金禮單,一個握著本厚厚的靛封賬簿,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在箱籠間奔走、稽查,時不時地到二人近前來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