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這事在他心裏就是一根刺。
他想,公主一定會原諒他的。
不過雲中侯已把軍權都交給了自己的兒子,他不大出門了,想刺殺他,隻要等到六月,他六十大壽那日。
他提前一個月進入雲中,四月中從任地出發。這中間還有一個多月,這段時間,他可以跟公主好好相處。
公主說他惡毒,其實有時候是挺惡毒的。不管他是死是活,她都得給他生個孩子,省得將來把他忘幹淨了。
相城跟步長悠到鄴城之後,就變得非常忙。
有那麼多公務要熟悉,還要拉弓練箭,晚上則奮力疊肉山。
步長悠問他怎麼突然想起練箭了,他說這是邊陲重地,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起刀兵了,弓馬嫻熟一點,便於將來保護她。
步長悠想跟著學,他不讓,叫她先生一個孩子再說。
不過相城覺得沮喪,他已經賣力氣了,公主到他臨出發前,肚子還是沒動靜。
但他慣會苦中作樂。臨走前一天,兩人穿了大紅禮服,悄悄的拜了堂,成了親。
私宅裏人不多,都是從琮安帶過來的,不用避諱。
紅燭高照,美人如玉,他揭開蓋頭時,心咚咚咚直跳。
終於等到這一天。
公主也有了新娘子的樣子,很溫婉的叫他夫君。
他想,他這個傻小子還是有福氣的。
與她纏纏|綿綿的喝了合巹酒,他們開始洞房。
到底是新婚之夜,事情做起來和往日的滋味就是不同。他一口一個夫人,她一口一個夫君,快活的想死。
不過間或想起要明日就要啟程離開的事情,纏|綿中就還夾雜了一點決絕的意味。
雖然此去雲中,他有足夠的自信,不過到底沒十分把握。他一想到若不能活著回來,這個美人就要便宜別人,他就不想讓她活了。
他跟公主謊稱,丞相病了,他不放心,想悄悄回去看看,叫公主在這裏幫處理公務。公主以為他是因為分別才這麼瘋,還安撫他來日方長。
她哪裏知道,他這一去可能就是生離死別了。他差點忍不住,想告訴她,叫她珍惜這最後一晚,叫她好好愛他。可又覺得告訴了她,保不齊就去不了了。
那可不成,無論是出於公義,還是私情,這一趟都必須去。
步長悠察覺到他有話說,可他最後也沒說出來。
她覺得不對勁。
等他睡過去後,步長悠披了衣裳起來。
鄴城的春天雖不如琮安明顯,但多少有些樣子,夜風還是和煦的。
她和相城都是喜愛草木之人,所以買的這座私宅裏種了很多,夜裏也有花開,香氣宜人。
宅子並不大,正院帶著兩跨院。李瑋是管家,又拖家帶口的,就讓他們一家子單獨住在東跨院。
步長悠跨過月洞門,見正房的燈還亮著,就敲了敲窗,叫了聲李瑋。
李瑋應聲出來,跟著她走到一株桃樹下。
步長悠轉身看著他:“李瑋,我問你,你主子到底回都中要做什麼?”
李瑋愣了下,隨即垂眸道:“相爺病了,加上公子自從六歲進府,就沒離開過相爺,他病中想念公子,公子不忍,故而回去瞧瞧。”
步長悠又問:“你一向沒離開過他,他怎麼不帶你回去?”
李瑋繼續道:“公子離開鄴城,放心不下公主,而我是公子最信任的人,他想讓我留下照料公主。”
步長悠微微皺起了眉:“此去來回也不過十日,就算他在琮安耽擱幾日,至多半個月就回了,不放心什麼?”
李瑋張了張嘴,沒答上來。
步長悠盡量不讓自己顯得咄咄逼人,她溫和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李瑋雖對自己公子有信心,可到底是生死難測,見步長悠察覺了,也不知該不該告訴她。
李瑋低聲道:“公子不讓小人告訴公主。”
還真是有事瞞著她,步長悠繼續溫聲道:“你放心,他既然不告訴我,我就不會戳穿他,但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非要在臨走之前成親?”
公主不好糊弄,李瑋當即決定不瞞了,他將相城要去刺殺雲中侯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步長悠說了。
步長悠聽完全身涼掉了。
這人怎麼這樣啊,又不跟她商量,又自作主張。
現在好了,拿了鄢王的詔書,他一定要去不可了,都沒不去的餘地。
她緩緩從東跨院出來,一個人到亭子裏去坐。
春夜喜事,院裏四下懸著紅燈籠,燈光旖旎,照出滿院扶蘇花木,樹上彩帶飄飄。
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
她有些不知道怎麼辦,身上黏膩,她覺得自己像被雞蛋清糊住了一樣,索性一個人去茶房燒熱水。
洗過之後,她將青絲放下來,穿花過柳,一路回新房。
路上抬頭看天,東邊的地平線上,啟明星格外亮。
她脫光衣裳,鑽到了被窩裏,一路把他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