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雅立在城頭,巨石堆壘而成的山嵐關建造時傾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可以說是百戰境內除了皇城鐵域城之外的第二雄城,不是大小,而是堅固程度。
可是如今,這樣一座看似牢不可破的鐵關也盡是損毀的痕跡,厚重的城門也多處凹陷,城牆上滿是火焚石砸的痕跡,說到底投石車這種東西還是從草原流出來的,上官家的眼光一向敏銳,如此的攻城利器當然不會放過。
而且因為這個東西,他們對唐玄的評價也更高了一些,雖然原理和操作都很簡單,但是能想出這種武器的人頭腦一定不一般,而善水向來尊敬有頭腦的人。
城下盡是屍體,大部分是上官小武一方的士兵,原本戰雅是允許敵人帶走屍體的,一來是出於某種人道精神,而更重要的是不想看到屍體越積越多,以至於方便的人踩踏蹬城,然而到了後來,上官小武似乎厭惡了做收屍人的工作,所以城下的屍體終於層層疊疊的達到了滲人的高度。
攻城戰已經開始了三天三夜,上官小武憑著絕對的優勢兵力可以維係持續的進攻,而山嵐關中的守軍的處境就很不妙了,守城方的傷亡越來越大,堅城帶來的優勢終於在強大的兵力麵前消失殆盡。
盔甲因為蒙上了太多的血跡失去了光華,長槍看上去也像是鏽跡斑斑一樣,臉色蒼白的戰雅站在城頭,在不遠處,上官小武的帥旗迎風飄揚,而在戰雅的身後,依然挺立著百戰最勇敢的戰士。
隻是原本擁兵近十萬的山嵐關中剩下的軍士也隻有戰雅身後這幾十個了,僅僅三天而已,雙方的傷亡已經超過二十餘萬,唯一的區別是,上官小武還有資本再砸進去幾個二十萬,而戰雅身邊隻剩下殘餘的親衛隊而已。
沒有人想過投降,當戰雅放棄離城而走的機會之時,山嵐關中的百戰將士已經知道等待自己的命運會是什麼,然而沒有人逃走或者怯懦,他們隻是安靜的擦拭著自己的刀槍,準備在倒下之前痛飲敵人的鮮血。
可以說百戰的武魂幾乎盡在這些人身上,隻有戰雅麾下的士卒才保持了最純粹的武士血脈,那些被善水蠱惑拉攏或者甘當草頭王的其他百戰軍人幾乎都被抽掉了脊梁,祖輩傳下來的熱血已經冷卻而透出膽怯,可是經過這三天,原本失了軍魂的百戰叛軍似乎也有了變化。
沒有人願意去攻殺自己的同胞,即便是叛軍,尤其是山嵐關的慘烈戰鬥讓真正的百戰軍人露出了崢嶸,就如當年那些悍不畏死抗擊天都的前輩一樣,這是一種震撼,讓歸順於善水的百戰軍隊開始有了動搖。
戰雅想要的就是這一點,犧牲自己和麾下近十萬袍澤的性命不是為了什麼勞什子的名譽,而是他想賭一次,賭自己和弟兄們的死,能喚醒百戰人骨子裏的血性,從而不在任何人麵前軟了膝蓋。
大一統是很有誘惑的目標,可是為什麼要臣服於上官家的腳下?真正的勇士應該自己去創造榮譽,而不是依附於任何勢力,這原本一直是百戰皇族的信條,也是百戰人始終堅持的東西,即使會被蒙蔽,但戰雅依然相信,用血可以洗掉很多不好的東西。
所以他不介意自己去做那個流血的人,而事實上,目前的形勢看來也就有他來做這件事才合適,作為皇帝的戰長虹帶著宗室遠走天都戰雅是同意甚至讚賞的,總要留下些火種。而自己應該去死,因為火種也需要借助些東西來燃燒得猛烈起來。
在麵臨死亡的時候戰雅並不遺憾,雖然他在流血,盔甲裏的繃帶已經濕透,而且他的心很傷,跟隨自己這麼多年的忠心部屬義無反顧的按照自己的命令戰鬥到最後一刻,恐怕任何一位統帥都會心痛到顫抖。
然而戰雅站的筆直,他不畏懼,不內疚,自然也不會顫抖,即便是再心痛也不會表現出來,尤其是在心中還有濃濃恨意的時候。
他恨的不是強占百戰的善水人,而是痛恨那個在邊關望風看熱鬧待價而沽的戰榮。
同樣是皇室,從表麵上看戰榮更受戰天的器重,至少在邊關和劉飛虎對峙的戰榮手下有精兵幾十萬,戰力遠遠強於戰雅,可是當戰雅派信使去聯絡戰榮的時候,這位手握重兵的皇族竟然以固守邊關不宜分兵為由拒絕相助。
這個借口太過拙劣,淩越帶走了明月城大半的邊軍去國內四處平亂,如今劉飛虎手裏可用之兵超過十萬就算不錯,而且又要防備國內的不安分勢力,斷然不會輕啟戰端,戰榮的托詞不過是想看著戰雅去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