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提溜著孩子便大步走過來,對龍雲騰大聲道,“城主大人有所不知,民婦一早便催他去要貓,這殺千刀的狗王八非拉著民婦要□□一回再去,結果便去得晚了,足足八隻白底灑黃點兒的繡虎貓被挑了個幹幹淨淨,隻剩這披麻戴孝的喪氣玩意兒……”
龍雲騰順著她的指尖望去,見烤番薯的火爐旁臥著一隻黃紋白爪的貓崽兒,小小一團蜷縮在爐旁,細尾巴搭在爐門口慢慢搖晃,忽然一陣寒風刮過,爐中火光倏地明亮起來,幾點火星從爐門躥出,一下子燒著了尾尖上的白毛。
貓崽兒登時一跳,渾身毛都炸起,晃著尾巴一通狂拍,終於拍滅了火星,那撮白毛也被燒得枯黃,委屈地咬在嘴裏。
蘇餘恨伸手逗了逗貓兒的下巴,那貓卻不怕人,抬起兩隻絨毛稀疏的前爪,抱著他的手指,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龍雲騰眸光微閃,對那阿嫂道:“這貓喪氣?”
“不喪氣怎麼著?四爪兒全白,這可是戴孝!”阿嫂氣得直喘粗氣,“誰家會養這喪氣玩意兒?”
“我養。”
蘇餘恨回頭,見到那阿嫂驚得一跳:“哎喲我沒聽錯吧?城主大人,您可想好了?”
龍雲騰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攤位上,淡淡道:“我養。”
阿嫂連忙將銀子拾起,使勁咬了咬,愛不釋手摸了一圈,卻是伸手送回龍雲騰麵前:“城主大人有所不知,討貓崽兒時不帶使銀錢買的,隻要一把鹹鹽即可。”
“……”
這倒是把龍雲騰給難住了,堂堂大城主,要錢、要糧全都不在話下,可若要一把鹹鹽……這讓他到哪兒找去?
蘇餘恨蹲在貓崽兒身邊,雙眸期待地看向他。
龍雲騰頓覺壓力,茫然四顧,隻見暖日融融,曬化了屋頂積雪,露出斑駁的黛色瓦片,簷角一隻鐵鈴,隨著清風發出叮叮的脆響,與遠處傳來的潮聲交相呼應……
忽然計上心頭,對蘇餘恨微微頷首,猶如鷹隼一般平地騰起,飛撲向了海邊,黑色的潮水拍打堤岸,卷起千堆雪浪,龍雲騰一掌拍向浪頭,強悍內力卷起海水,如同一條水龍躍出海麵。
猛地提氣,另一掌平平推了上去,掌風如火,眨眼間烘幹海水,手掌一收,一把雪白晶亮的海鹽出現在掌中。
裹鹽迎得小狸奴,蘇餘恨將貓崽兒捧起,用衣擺兜在腹前,貓兒畏冷,乍一離開火爐登時緊縮成一團,蘇餘恨衣衫單薄,連腹部都沒有熱乎氣兒,凍得貓兒顫唞著嗚咽起來。
龍雲騰脫下大氅披在他的身上,狐皮壓風,貓兒覺得溫暖,尋了個舒適的姿勢打起小盹,蘇餘恨低頭看著,眼角眉梢俱是滿足的笑意。
兩人扛著糖球抱著貓崽兒,回到城主府,登時把滿府家丁仆婦驚得魂飛魄散誘歡,總裁的絕對專屬。
蘇餘恨的臥房安排在龍雲騰隔壁,當日入城之時可把內府司給頭疼壞了,海天連城建製數百年,還從未有過一個男的當家主……仿佛不能叫主母,然而也不能叫主公呀,隻得跟著衛七夕囫圇地叫蘇穀主。
這蘇穀主的住處又成了大問題,既然是城主摯愛,內府司自然使出了渾身解數,尋了積年的珍寶,雕梁畫棟、窮極綺麗,把臥房打造得堪比皇後寢宮,結果龍雲騰隻看一眼,便雷霆震怒,差點一掌把房子給劈了。
內府司掌事哭喪著臉去找衛先生,衛七夕過來一看,幾乎氣得笑了起來,大刀闊斧把那些羅帳金玉全都除了,隻留一堂古董家具,又尋出寶刀、劍法若幹,添置在房中。
這才迎來了當家主……唉,蘇穀主。
兩人回到臥房時,正巧衛七夕帶著織造司掌事送來新製好的冬衣,蘇餘恨從黃花梨五鬥櫃上拆出一個抽屜,隨手從掌事手中的銀盤上抽了一條銀鼠褂,鋪在抽屜底,小心翼翼把貓兒放了進去。
貓兒喜暖,立即滾在柔軟的毛皮上,攤開四肢,呼呼大睡。
掌事垂頭喪氣:“這……”
蘇餘恨看著貓兒笑了起來:“姓龍的,你看它爪肉,竟是紅的,像桃花一般。”
“真的是。”龍雲騰不由得跟他一起笑,陪著逗了半天貓,才轉頭對衛七夕道,“織造司的褂子做得好,所有人賞半年俸祿。”
“啊?”以為妥妥要受罰的掌事猛地瞪大眼睛,不知該喜還是該驚了。
那貓兒一點都不畏人,睡飽了就爬起來尋吃食,找不到蘇餘恨便去找龍雲騰,即便城主正在議事,也敢大搖大擺地爬上案頭,抬起爪子捉筆架上的毛筆玩。
眾人齊齊停下手頭的事,盯著巴掌大的小貓崽,紛紛極盡諂媚。
“屬下枉活三十年,從未見過如此乖巧之狸奴。”這是城主親衛。
“豈止乖巧,簡直美豔絕倫,諸位看這黃色斑紋,燦若金絲,再看這雪白四蹄,行家稱為‘踏雪尋梅’之相,堪稱貓中極品。”這是三朝元老,一邊說著,還一邊恃老行凶,大手拎起兩隻貓爪。
眾人一起圍上去,甚是失禮地盯向貓腹稀疏毛發間的小瓜鈕兒:“嗬……真是威武不凡啊。”
“瞧這大寶貝,親娘喂,一看就是捕鼠能手,”這是虎賁力士,不但說話直接,諂媚得亦是別出心裁,“城主,屬下認為,此貓之未來,不可限量,當封為捕鼠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