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情腳尖勾起一枚光滑的卵石,手抓過來,攤開,說道:“現在,我們找不到一絲痕跡,這就可以推測出兩件事。”
暗六好奇問道:“哪兩件?”
“一,河堤崩塌必不是大雨洪澇的原因,而是有人炸了堤壩。這麼說的理由有三,一是據當年居住在附近從水患中幸存下來的村民回憶,他們那晚聽到了幾聲密集且巨大的雷鳴聲,地麵都在震動。如果僅僅是雷鳴,地麵不可能會顫動,所以,那幾聲雷鳴聲,應該是堤壩被炸。二,如果僅僅是大雨使堤壩崩塌,官員並不會過於關注崩塌後的河堤殘塊。我師父說過,如果是被水衝垮,兩岸也不會有太多的碎塊……但許多人都曾見過,堤壩崩塌之後,兩岸留有大量的碎塊。三,炸了堤壩,碎石飛濺到河堤兩岸,碎石上必然會留下火藥的痕跡。所以事後才會有人仔細‘打掃’這裏,把堤壩碎石挑揀出去,清除這些證據……如果沒鬼,誰還會特地來清掃堤壩碎石呢?”
“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我當時聽到的那個傳聞。”沈情道,“鎮守河堤的神獸吞吃了三百多人,才又乖乖去鎮守新的河堤……這個傳聞多年來都是嚇唬夜哭郎的,但市井流傳的童謠傳說,都不會是空穴來風的。”
暗六不解:“這能說明什麼?”
小喬道:“清掃證據,毀屍滅跡。”
暗四:“什麼?!”
沈情拿出紀鐵連寫的那兩張紙,點頭道:“對。我師父說過,水患過後,崖州州府開始著手調查堤壩決堤一事,尋找到了不少焦黑的碎石,但沒過多久,州牧府壓下此案,不了了之。這之後,官府著手修建新的堤壩,動工之前,官府圈住了河堤兩岸,說是運送石料,請工匠畫圖做準備。半個月之後,新堤壩才開工……”
沈情指著紀鐵連在案情描述旁邊寫下的小字,念道:“這期間,陸續有十幾位工匠家屬到武湖縣衙報案,稱家人失蹤。但因水患,崖州那些年失蹤的人口數以萬計,因而縣衙並未重視、調查,統一歸於水患失蹤。”
小喬道:“這是紀大人查到的。”
沈情道:“這是我師父標注在旁邊的,失蹤案。”
暗四一頭霧水:“所以呢?”
沈情道:“我有個想法……”
小喬說:“我覺得,我和你想的一樣。”
兩個人對視一眼,沈情深吸口氣,問暗四暗六:“你們二人,會水嗎?”
兩名暗衛點頭:“……會。”
沈情說:“那能拜托你們,下水看一看嗎?”
“看什麼?”
“……河底的屍首。”沈情說,“若我沒推錯的話,屍首上應該都綁有修建新堤壩的大石塊。”
兩位暗衛下水了,一個上遊,一個下遊。
半個時辰後,上遊的暗六爬上岸,抹了把臉上的水珠,說:“有,不是很完整的白骨,被鐵鏈捆綁在那種大石頭上,紮在水底……隻有半截露在外頭,應該還有,我隱約看見它旁邊還有拴著鐵鏈的石頭。”
沈情往後一坐,深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呼出來。
她說:“他們就是清掃證據的人,沒猜錯的話,有官員查出堤壩決堤貓膩後,州府采取了行動,一方麵利用先帝立新後,壓下此案秘而不發。另一方麵,圍住河堤兩岸,以修新堤壩為借口,找來一些工匠,一點點把舊堤壩的碎石挑揀出來,扔進河中,清掃完之後……這些人被滅了口。那些年失蹤的人很多,死的人也很多,很多工匠本就是孤身一人接活,家人死的死散的散,有家的,就算報了失蹤,也隻會算進水患失蹤死亡的人數中,不會被查……看來,是崖州州府了。”
暗六氣憤道:“這空子鑽的可真……血淋淋的,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們也不怕報應!”
沈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呆呆道:“這幹淨的證據,仔細一看……全是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