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傘向她的畫板方向稍稍傾斜一些,“我送你去那裏,無論是買傘還是打車,都相對方便一些。”

豪華會所附近的便利店,一把雨傘信封裏的錢就能少一半。不過當然要比站在這裏來得好,紀千羽也承他這份情,道謝後跟上他的腳步,一起向街口的方向走,踏著一路模糊的光暈前行。

黑夜與白晝交彙的時間,仿佛世界都在綿密的雨聲中安靜下來。路燈漸次熄滅,他們並肩前行,中間禮貌地隔了一臂寬。從紀千羽的角度,眼角餘光正好能看見男人幹淨的下巴,下頜線條格外好看,勾出一張弧度優美的臉,像是畫紙上恰到好處的留白。

雖然算是無心,但這麼暗中看著人家終歸不好。紀千羽刻意地轉開視線,看著越來越接近的便利店招牌,已經在醞釀道別的謝辭。一輛車在雨中劃開兩道飛濺的積水,在便利店門口停下,距離他們不過幾米遠。身材窈窕的女人從車裏下來,她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突然愣了一下,臉色猛地一變。

站在她身旁的男人敏銳地察覺到她神情的變化,眸光微動,朝她看了過來。

“認識的人。”紀千羽咬了下唇,簡單地解釋了一句,一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於是又補充一句,“不太喜歡的那種。”

男人若有所§

杜若曉不自覺地稍微瑟縮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時,眼中閃過一片頗為惱恨的陰霾,臉上的笑也有些掛不住。正待說些什麼,紀千羽皺著眉,摘下耳機向這邊看了一眼。

“你吵到我了。”她平靜地陳述,投過來寡淡的一眼,“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這樣明顯的拒絕,杜若曉不是笨人,不至於聽不出來。於是隻得訕訕地幹笑兩聲,鬆開紀千羽的胳膊,灰溜溜地回到了幾個女生簇擁的中間。而後沒兩分鍾就自己恢複過來,昂著下巴和周圍的小跟班們談笑風生,春風得意的樣子展露無疑。

紀千羽懶得多看,將耳機重新戴上後卻怎麼也找不回剛才的狀態。搞藝術的人都是很相信靈感迸發的偶然性的,她又努力了一會兒,隻得悻悻地在心裏把杜若曉拎出來翻來覆去地罵了兩遍,將耳機扯了下來。

好在她今早的進度非常順利,作業已經畫完了。紀千羽盯著自己的畫等它風幹,不自覺又開始神遊天外地發起呆來。

那麼現在問題就來了,她摩挲著下巴認真地想。看上一個男人之後怎麼辦,倒追的第一步是什麼,需不需要列個嚴謹的計劃?

還有,怎麼才能盡快從負債五位數的窘境中成功脫身,還是索性今朝有錢今朝花,從那個總是漏水的出租房中搬出來,換一個睡覺不用擔心被隔壁吵醒的新單間?

時間在她這樣充滿智慧的嚴肅思索中過得飛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嚴厲的授課教授就已經走進了教室。畫室中滿是濕漉漉的水汽,他抱著一摞畫紙進來,先在畫室裏環顧了一圈。

“都到了,很好。”他將畫紙放到一邊,挑剔地數了一遍人數,繃著臉推了推眼睛,背著手在學生中間穿梭踱步,“大家把作業交上來,上一次的作業我已經批改過了,畫的質量參差不齊。這太不應該了,你們已經是大四的學生了,這樣的素質和能力,還想著順利畢業?如果誰這一次的作業交上來還是這種水平,那我不得不考慮讓他下學期重修了。”

“不過好在還是有一些同學,保持了一如既往的高水平。”他的聲音忽然緩和了不少,站到紀千羽的身邊,稍微俯身,看著她畫架上的畫,“比如紀千羽同學的作品,非常好,技法純熟,更難能可貴的是非常有靈性,這一次的作業完成得也相當不錯,《雨》的主題,畫麵的構圖與意境都可圈可點……”

“隻有這樣的水平,”年邁的老教授又推推眼睛,忽而露出個極為罕見的笑容,“——才有資格作為送選作品,在學校的百年校慶中進行展覽。”

“全係隻有兩個展出名額,經過校方考量,紀千羽同學就是一個。”

畫室內頓時響起一陣短促的驚呼聲,而後悉悉索索的嗡鳴低語聲霎時響起。老教授儼然地踱著方步走開,霎時所有視線如利針般紮向紀千羽,而她隻是坐在那裏,仿佛對這般視線通通沒有察覺,連眉毛都沒有動上一下。

杜若曉臉色陰沉地抿緊唇,捏著畫筆的手越攥越緊。如果目光能殺人,那紀千羽早已死在她眼底下無數次。

她討厭紀千羽到極致,卻又對她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忌憚。

在整個油畫係乃至全校,紀千羽都是個頗為出名的人,她大三時從奧地利交換留學而來,長了張極為出色的臉,來報道的第一天係花的名頭就暗中流傳開來。而她來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