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廳門,守在門外的侍從已經迎了上來,他也不說話,走到洋樓外去,見汽車已經備好,侍衛長郭紹倫見蕭北辰這架勢,心下已經明白,自己坐在駕駛座上去開車,將車一路開出大帥官邸,須臾之間就將車開到了北新城內最大的館子“明玉玥”,蕭北辰下了車,朝著四樓的包廂走去,才走進包廂,就聽得一陣喧鬧,講武堂的學員們早就熱熱鬧鬧地坐了一屋子,桌上擺著幾樣精細糕點,還未擺菜,莫督統的獨子莫偉毅笑聲不絕,“蕭三哥可是來了,偏得玉寶兒念叨著才肯到,酒還沒喝上,這英雄美人的門麵倒做了個十足十。”

蕭北辰走進包廂,昆曲名角玉寶兒言笑盈盈地上來親為他捧了大衣,她穿著一件月白色細花旗袍,頭發燙成時下最時髦的樣式,麵如滿月,十指纖纖,塗著朱紅蔻丹,一雙水漾眼眸裏情意濃濃,一桌子公子哥兒更是起哄,莫偉毅一馬當先,“蕭三哥你來得晚了,別是又被你老子捶了?。”

蕭北辰坐下,淡淡一笑,俊挺的麵孔上一副少年英氣,“我老子眼下正親往江北視察軍務,還騰不出手來捶我,不然我哪有空跟你們這群狐朋狗黨混在一起。”

桌子上頓時一片叫嚷,表示著對“狐朋狗友”這個詞的不滿,許團長的兒子許子俊是講武堂內出了名的“傻愣二五眼兒”,能拿大炮當二踢腳放的主兒,當下把個桌子拍的山響,瞪著眼睛梗著脖子喊坐在蕭北辰一側的玉寶兒,“玉寶兒快替你許爺灌他一大杯,回頭把蕭三哥灌醉了,我們哥兒幾個親自把他抬到你床上去!”

千嬌百媚的玉寶兒斟了滿滿一杯酒過來,親送到蕭北辰的嘴邊,喂著他喝了,蕭北辰略顯狹長的眼睛淡淡一掃,掃到了玉寶兒那嬌豔欲滴的紅唇,倒比官邸裏的初綻的玫瑰還要紅豔幾分,紅得幾乎沒了形狀,宛如一灘化開的紅蠟。

他怔了怔,腦海裏忽然出現一雙明澈的眸子來,溫溫潤潤的,還有一張茉莉花瓣般柔軟紅潤的嘴唇抿出一條微微的線條來,卻隱隱透出一股子倔強的神氣,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起來的,眼見玉寶兒第二杯酒又端了上來,他略微扯了扯嘴角,在心裏淡然一笑,倒有些嘲弄自己的意味了,“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

這一通酒吃完夜已深沉。

蕭北辰回到官邸的時候,已經是酒意醺醺,也不驚動別人,自個兒順著遊廊回到房間,這房間倒是中式擺設,一色的紫檀木家具,裝飾甚是華麗,窗前的鏤雪紗恰似收了翅的蝴蝶,輕盈無聲。

蕭北辰坐在沙發椅上,大帥府的管家蕭安吩咐著下人端了一碗涼絲絲的醒酒湯上來,自己接過,雙手捧著送到了蕭北辰的麵前,蕭北辰擺擺手,撤下那碗醒酒湯,隨口問道:

“怎麼這樣安靜,七姨沒找人打牌?”

蕭安躬著個身子,恭恭敬敬地說著,“原是叫了幾位夫人一起打牌得,這牌都擺上桌了,可偏今兒晚上才打南來的林姑娘發起了高燒,燒得那樣眼瞅著人都糊塗了,這會兒叫了醫生來,七夫人正在那邊忙乎著呢。”

蕭北辰便沒有說話。

他靠在沙發椅上,眉宇間一片澄清,隨意地朝著窗外看去,隻見窗外飛雪未止,片片雪花似乎有了重量,隻下得簌簌有聲,庭院裏雪亮的電燈把這夜照得透亮,卻也分外冷清,蕭北辰坐了片刻,忽然站起。

“那就看看去吧。”

他一路走出房去,一旁的侍衛長郭紹倫已經跟上,一路撐著傘擋著那雪花,轉過東廊護牆,再過了月亮門,就是七姨太的西式小樓,才剛進了大廳,就聽得樓上喧嘩,七姨太的聲音傳了出來。

“什麼西洋醫生,今兒你要是不把這燒給我們林姑娘退了,我叫老三帶著警衛連拆了你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