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冠蓋京華之盛,大帥府裏的二姝同豔,百花競放,紫藤花架下的七姨打趣,歡聲笑語,花汀州的煙花炮竹,火樹銀花,熱熱鬧鬧多少故事,如今卻是人去樓空,香消雲散,花葉凋零,這天地間卻隻剩下他們二人,宛如血脈相溶般息息相關,休戚與共,終究是這樣的緣分,誰也沒有躲開去。

到了晚上,窗外略起了風,落地燈發出一片淡淡的光芒,蕭北辰站在窗前,看著花汀洲園子裏的爬山虎葉子在風中搖曳翻騰著,默默地抽著手裏的一支煙,那煙霧嫋嫋地蜿蜒上升,卻仿佛是將他的眉眼都遮住了,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就聽得一聲門響,他轉過頭去,就見林杭景端著一個餐盤走進來,餐盤上麵放著兩碗才煮好的清湯麵,冒著香香的熱氣,她將餐盤放在桌子上,笑道:“又是清湯麵,我隻在廚房裏找到這個,還忙乎了這半天,難為總司令,將就著吃些吧。”

他將手中的煙掐滅,扔到煙缸裏去,走過來坐下,笑道:“這話倒該我說才對,難為少夫人這樣為我洗手做羹湯,我就偏愛吃這個清湯麵。”她微微一笑,道:“那你快吃,吃完咱們還得回去,郭副官和唐侍衛長還等著呢。”

他便笑道:“就讓他們等著去,我還要再喝幾杯酒才行。”他站起來,轉身到一旁的酒櫃裏去取酒,林杭景看著他背著身站在那裏倒酒,自己才吃了幾口麵,他已經把酒端過來,放在她麵前一杯,林杭景便微微笑道:“我可不喝這個。”蕭北辰擎著自己的酒杯,說,“咱們今天就喝一個交杯酒吧。”

林杭景才知道他是這個意思,抿唇笑道:“那我就喝一點。”

他說,“你先把這個戴上。”他拿出一個盒子來,打開後放在桌子上,卻還是那一對晶瑩圓潤東珠耳墜,他道:“你可還記得這個?”林杭景柔柔地一笑,“我記得。”她伸手來取那耳墜,他低聲道:“還是我給你戴上吧。”

他站起身來,親手將那對東珠墜子戴在她潔白柔軟的耳垂上,順手細心地為她理了理略微散亂的鬢發,才走回桌前坐下,看著那一對耳墜子在她雪白的麵頰旁搖曳生輝,微微一笑,端了酒杯過來,兩人手臂相交喝了那一杯酒,林杭景被那酒嗆了一口,好容易才喝下去,忍不住道:“這樣難喝的東西,虧你還喜歡。”他也不說話,隻默默地看著她,那樣專注的目光便好似是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一樣,她說:“你這是怎麼了?”

他眼眸裏的光芒無聲地閃爍一下,她才問得那麼一句,忽然覺得頭一暈,眼前的一切都在那一刻搖晃起來,眼皮便仿佛是有千斤重一樣,捏著手裏的杯子“啪”地一聲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她心中頓時明白,用力地張嘴,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還是要她走!

滾熱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裏落下來,她軟軟地趴在桌子上,那樣濃烈的倦意襲來,逼著她閉上眼睛,她卻不敢,因為她知道,這一閉上眼睛,就是與他的生離死別,他靜靜地坐在她的麵前,那張磊落分明的麵孔是極安靜的神情,她用盡全身力氣伸出手去,含著淚微不可聞地叫了一聲,“……三哥……”

他伸手過來,握住了她溫軟的手,黑眸裏深情如海,薄薄的唇角上揚,竟是微微地笑著,一字一字清晰無比地對她說:

“林杭景,你記住,我蕭北辰這一輩子隻愛過一個女人,就是你!”

那一句話,便重如千鈞,這樣的半生緣,一世情,直叫人夢斷魂傷,她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無力地趴在桌麵上,他的手一直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靜靜地凝視著她,她的心中傷痛如刀絞,漸漸的,他深邃的眉眼便不再清晰,鋪天蓋地的絕望和悲傷將她整個吞沒了,她再也無法堅持下去,意識慢慢地散開來,在眼前的最後一絲光芒都無可奈何的逝去時,她掙紮著說出那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