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南歸等著你……回來。”

她終於昏睡過去,明珠耳墜垂在她麵頰的一側,眼角猶有淚珠無聲地落下,他安靜地坐在那裏,緊攥著她的手,專注地看著她柔美的側臉,便仿佛是要把這一瞬永遠刻到他的心裏去,那也許就是他們今生今世的最後一刻相守,窗外是茫茫的夜色,那帶著料峭寒意的風一陣陣地吹來,將未化盡的殘雪從屋簷上吹落下來,撲簌簌地打在窗戶上,他還記得她初到蕭家時,窗外的雪也是發出這樣撲簌簌的聲響,轉眼之間,那些過往匆匆,恍若一夢,又仿佛成了隔世的事情,那麼近,又那麼遠……

他看著一滴眼淚從她烏黑的眼睫毛下緩緩地滑落下來,無聲無息地滴落在他的手心裏,那一滴清澈的淚恰如明珠般晶瑩剔透……他竟在恍惚間出了神,就連自己的呼吸,都在她那一滴淚落入自己手心的瞬間,一如這半生的故事,變得那麼近,又那麼遠……

【良辰好景知幾何,還君明珠離淚寒】

良辰好景,還君明珠

三個月後,美國舊金山。

窗戶敞開著,上午的陽光暖暖地灑進來,而窗外,成片的風信子開得正好。

客廳裏安安靜靜的,沈恪站在廳內的一個搖轉木馬旁,幫著一個大約三四歲的孩子搖著木馬,那小孩子眼瞳烏黑,稚嫩的麵孔卻已經是有了幾分英挺的味道,隱隱卻還透著些許的清秀,這會兒騎在木馬上一下一下地搖著,咯咯的笑聲不絕於耳。

另一邊。

鋪著碎花窗簾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套精美的玫瑰紅茶壺,紅茶的香氣嫋嫋地浮起來,西裝革履的沈晏清將一份報紙放在了桌麵上,“這是半個月前的報紙,我在國內的朋友寄來的,才剛收到。”

林杭景的目光默默地落在那頁報紙上,那正是國內最有影響力的報紙,《名報》,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原是北新紈絝子,依紅偎翠花滿懷。少帥總角戰沙場,揮斥方遒意縱橫。生死榮辱明大義,禦寇抗倭蕭將軍。”最後的結筆隻有十六個字:總角少帥,敢當天下,蕭氏將軍,甘與城傾。

報紙上有他的照片,磊落分明的麵容,烏黑深邃的眉眼,她隻靜靜地看著那張照片,眼睫毛輕輕地一垂,便是一滴眼淚,啪地一聲落在了報紙上,浸透了那白紙黑字的頁麵。

蕭南歸坐在木馬上,抓著木馬頭,一下一下地搖著,又眨巴著眼睛看著坐在桌前的林杭景,小聲地對一旁的沈恪說道:“媽媽哭了。”

沈恪道,“那我們就乖乖的不要吵。”

沈晏清看著林杭景的樣子,心中難過,低聲道:“蕭夫人,上麵寫的是失蹤,也就是說生死未定……”

林杭景慢慢地伸出手指擦掉眼角的淚痕,抬起頭來望著勸慰自己的沈晏清,卻是微微一笑,隻輕聲說道:“他一定好好的活著,總有一天,他還要回來找我。”

她的語氣堅定的近乎於偏執,眼瞳裏有著一片玉石般溫潤的光芒,沈晏清微微一怔,心中卻是無限酸楚,輕輕地道:“蕭夫人,事到如今,你要保重自己……”

她隻默默地坐在那裏,把頭靜靜地轉過去,看著窗外那一片盛放的風信子,嘴唇無聲地緊抿著,強忍著那難以言喻的悲傷和錐心痛苦,卻有兩行滾燙的眼淚,順著潔白柔美的麵頰無聲地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