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從他傷口裏噴出來的血噴了威登先生一身,她覺得耳旁一陣轟鳴,幫著護士長按住他在昏迷中不斷痙攣顫動的身體,眼淚不禁嘩嘩地往下落。

威登醫生在他的胸口切下了早就已經潰爛的腐肉,刀切入肉中那種悶聲,在這個靜寂封閉的小房間裏清晰無比,聽到耳朵裏簡直就是恐怖極了,他的身體劇烈地抽[dòng]了一下,胡亂地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冰涼,死死地將她的手攥住了,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捏碎了,現在是全城封鎖,教會裏的麻醉劑少的可憐,全都給他用了都還不夠,她知道他正忍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疼痛,任由他死攥著自己的手,心裏難受到了極點,眼淚全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去……

那樣多的眼淚……

他原本抽搐顫唞的身體忽然安穩下來,就連正在動刀子的威登醫生都不由地一驚。

她恍惚間覺得他攥住自己的手心竟然一點點熱起來,周圍靜的可怕,封閉的空間裏隻點了一盞小燈,有稀疏的光線順著厚厚的窗簾與窗框之間的縫隙裏投進來,地板上被照亮的那一寸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小的灰塵不停地上下翻騰著……

滾燙的眼淚順著他的手背緩緩地滑落下去,他額頭上都是冷汗,急促的呼吸慢慢地緩下來,齊宣呆呆地,就看著他慘白的嘴唇慢慢地動了動,用很柔很低微的聲音念出一個人的名字來。

“杭景……”

他做完手術後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威登先生說他九死一生,現在更是到了生死的緊要關頭,她害怕得要命,整整四天三夜,她不眠不休,衣不解帶地照顧著他,就連護士長都心疼起來,甚至對她說:“齊宣,你再這樣下去哪還撐得住,我找個人來替你。”

她隻是搖頭,臉上全都是眼淚,“我千裏迢迢地跑來,就是來找他的,你讓我陪著他,為他死了我也甘願。”

護士長歎了口氣,“你這個傻孩子。”

他在昏迷中不停地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她攥著他的手不放,輕輕地湊到他的耳邊小聲地說:“我不是她,我是齊宣,你聽見了麼?我是齊宣……齊宣……”

他在第四個晚上的時候傷口再次發炎惡化,全身燒得滾燙,就連威登醫生都穩不住了,滿頭大汗地對護士長說:“去把他的下屬叫進來,我怕……怕到時候有個什麼差池,那群人要鬧事,讓他們來自己看著……”

威登先生這些話,簡直就是給他判了死刑,她嚇得魂飛魄散,死死地盯著威登先生,嘴唇哆嗦著,“他不能死……你救救他……”

威登先生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也是滿臉的無奈,“齊宣,軍用消炎藥已經用完了,我也無能為力。”

她怔怔地,“軍用消炎藥?”

“現在全城封鎖,藥物緊缺,這種消炎藥更是奇缺,又加上中央軍隊管製,就是到黑市上買也買不到。”

她麵容慘白,聲音無法控製的沙啞無力,“就沒有別的辦法能買到這種藥了麼?”

“除非你能到現在控製全城的虞軍手裏去買。”

她又守了他整整一夜,看著他的氣息越來越弱,威登醫生又連著來看了幾次,最後都搖著頭走了,嘴裏念叨著他肯定撐不過一個星期了,沒有消炎藥,就算是華佗再世,也回天乏術。

這天快淩晨的時候,就剩下她一個人守著他,窗外傳來星星點點的雨聲,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甚至每呼吸一下,都能聽到從肺腔裏傳來呼呼聲音,她滿臉駭白地看著他,哆嗦著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手術刀。

她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在他滾燙慘白的嘴唇上親了親,胸口傳來的劇烈心跳聲幾乎讓她窒息,她小聲地對他說,“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都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我千裏迢迢的來,就是為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