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謝謝。”曹香香拒絕了,拒絕的時候腦海裏很清晰的浮現出了他的臉,眉頭緊皺,看到什麼都不滿意的臉。
那個男人沒有糾纏,掛了電話。
卻在她下班的時候,幼兒園的值班室裏多了一袋水果,以及一張紙條。
這個男人,叫趙磊。
他沒有留電話號碼,隻留了一個名字,以及日後幾乎每個月都會捎帶過來的熱帶水果。
小濤確實是愛吃的,甚至因為水果對這位趙磊的印象沒有一開始那麼排斥。
曹香香每次都會放上兩百塊錢,而趙磊也每次都會拿走。
他們再也沒有互相通過電話,曹香香曾經偷偷的回撥過那個固定電話,結果卻隻是離幼兒園不太遠的一家小賣部的公用電話。
趙磊堅持每個月至少送一次水果,很大的芒果,很大的菠蘿蜜,包裝都很精美,也都很甜。
而曹香香,遇到了沈驚蟄。
兩人長得太像了,以至於她看到沈驚蟄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住了。
她在值班室裏放了一封信,告訴他沈驚蟄的事情,並且謝謝他的水果。
她是個不會拒絕人的人,而且趙磊從頭到尾也沒有做過任何讓她不舒服的事,隻是送水果送了大半年,她覺得這封感謝信是應該的。
一個星期後,她接到了又一個陌生的固定電話。
接起來的時候,她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了。
電話那端的聲音卻不再低沉,嘶啞的有些像是電視裏被人下了啞藥的樣子,但是他堅持把話說完。
他讓她不要告訴沈驚蟄遇到他的事。
他告訴她他暫時沒有辦法給她送水果了,他大概半年後會回來。
掛電話之前,他猶豫了很久,然後問她,沈驚蟄看起來怎麼樣。
“氣色好不好?”他啞著嗓子問的小心翼翼。
曹香香盯著那個陌生電話。
是x縣的區號。
“你在哪?”她聽到自己問得很安靜。
這樣的安靜一直維持到在那個破舊的屋子裏看到趙磊,燒紅了一整張臉,捂著手臂上已經化膿了的傷口。
臉色鐵青,眼睛深陷,臉上都是胡渣。
“我不是壞人。”趙磊盯著她,攔著房門不讓她進去。
“我知道。”曹香香小小的個子穿過他的腋下,很順暢的走進屋子。
她照顧了他半個月。
嗓子徹底燒壞了,身上還有莫名其妙的傷痕,他高燒到四十度堅持不願意去醫院。
她都默默的同意了,買藥,幫他傷口換藥,所有的一切都做的安安靜靜的。
“你給了水果錢的。”趙磊在終於快要痊愈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拒絕過一次。
如果是為了每個月的那些水果,她其實根本不用做到這個份上。
“你如果要拒絕,就早一些拒絕。”曹香香幫他把胳膊上的紗布整理好,退開了點距離。
屋子裏沒有空調,隻有風扇,她熱的鼻尖上冒著汗。
“早一點,我舍不得拒絕。”他因為嗓子啞,說話的時候一頓一頓的,皺著眉。
曹香香沒說話,她隻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就走。
她也說不清楚原因。
一開始隻是衝動,因為他在問沈驚蟄氣色怎麼樣的時候,那語氣太委屈了,像是幼兒園小班爸媽沒有準時接走的小朋友。
再後來,是因為他擋著門,告訴她他不是壞人。
仍然是委屈的語氣,眼神閃爍,像是做了壞事回不了家的孩子。
她無法分辨自己的情緒,卻知道他說的他不是壞人那句話是真的。
這半個月是x縣最熱的半個月,她穿著夏天的衣服為他消毒傷口的時候難免會彎腰,有時候太過專注,也會不小心走光。
他從來沒有偷看過,唯一的一次被他看到,他臉就迅速的紅了,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別開臉粗聲粗氣的讓她把衣服拉好。
趙磊是個好人。
從一開始自己開著卡車撞柱子開始,她心裏就很清楚。
她想,她大概就是因為他是個好人,所以想幫幫忙吧。
因為這個好人,似乎藏了很多的不能說出來的秘密,所以他不敢太靠近她,又不敢太遠。
他是喜歡她的。
曹香香看著又開始定時送過來的熱帶水果,這一次,沒有再還他兩百塊錢。
她知道他沒走遠。
偶爾還能在晚上關窗的時候看到他在她窗外徘徊的身影,偶爾,她經過無人的巷子的時候,她知道她身後跟著他。
她考慮了很久。
這是個充滿了秘密的人,是個好人。
她對他其實,一見鍾情。
不然不會在那麼久之後,聽到他的聲音就能認出他的人;也不會偷偷摸摸的回撥那個固定電話;更不會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去找他。
“我需要給小濤一個戶口。”她在趙磊又一次出現在她家窗前的時候,下樓,仰著頭看他。
趙磊漲紅著臉,發呆。
“我需要一個已婚身份,給小濤上上學的戶口。”她仰著臉重複。
趙磊迅速的石化了。
曹香香等了兩分鍾。
然後眼前的男人單膝跪地,用繩子套住她的無名指。
“我們結婚。”他說。
“給我兩年時間,我暫時給不了你的東西,兩年後全都給你。”他承諾,聽起來很不靠譜的承諾,從他嘴裏說出來卻無比真誠。
“好。”曹香香點頭。
然後,她真的等了兩年,換了地方,被警方保護的很好,在看到她丈夫被通緝的時候,很堅定的告訴警方,她丈夫是個好人。
他真的是個好人。
隻除了,婚姻登記的時候用的是趙磊的假名。
她生了很久的氣,平時不愛生氣的人,突然生氣起來決絕的讓沈宏峻害怕。
隻是,她到底是心軟的。
甚至見了他的麵之後,立刻就紅了眼眶。
***
她和他結婚三年後,他終於給了她一個婚禮。
名正言順的,讓沈濤做花童。
很美的婚禮,他在她麵前單膝跪地,眼神亮晶晶的。
“對不起,我晚了一年。”他吻上她的時候,道歉。
她笑著,掐著他的腰狠狠的擰了一下。
幸福終於來臨,隻要願意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