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裏顧得了,隻唯恐夫子又要不高興。心裏懊悔著,要是早派人過去傳話倒好了,怎麼就忘了呢!夫子眼裏不揉沙,看來少不得一通奚落。

還好這襦服上沒有禁步,她提著裙角一路狂奔。等進園子時,那頭院門已經開了。她頓下來喘了兩口氣,方撲掉身上的雪,整整衣衫進去見禮。

夫子已經起身了,因著要進佛門,挑了件最素淨的衣裳。月白的翻領右衽袍襦,沒有平金繡夔龍,也不是掐絲的貢緞,是最平常的麻布料。領沿和袖緣上盤著黑緞大雲頭,腰上束了套銅帶鉤,腳上穿一雙麂皮靿靴。實在很普通的裝扮,但到他身上,俗也變得不俗起來。雲都活了,有種別具一格的靈秀。

隻是他看著她,麵無表情的樣子讓她恐懼,“來得這樣早?”

她不敢辯白,弓著身道,“學生疏忽,請夫子恕罪。”

他複打量她一眼,“想是忘了吧!難為你急匆匆的來,這樣大冷的天,要得頭風的。”言罷命園裏的婢女進來,浣了熱手巾給她包頭,自己踱到簷下看,喃喃道,“雪還在下啊!”

彌生坐在炭盆前,身上暖和了些才應道,“下了一夜,園裏是打掃過的。我才剛經過金井那頭,雪厚得連路都找不見了。依我說夫子還是別去了,廟裏人多且雜,萬一衝撞了怎麼好!”

他臉上隱有笑意,“你盼著我不去,你好沒有拘束,是不是?”

她窒了下,忙不迭擺手,“不是的,學生是怕招呼夫子不周,若是有個閃失,學生吃罪不起。”驀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總覺得有點尷尬。當下也不再多言,自己訕訕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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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要去,沒人敢說個不字。沛夫人和嫂嫂們出來的時候都有些驚訝,大門外的紅漆抱柱旁站了他們兩個,都是昂然的模樣。披著猞猁猻的鬥篷,冰天雪地裏芝蘭玉樹一般。

沛夫人看看慕容琤,又看看彌生,含笑問,“殿下這是要一同前往麼?”

“夫子也要瞧瞧陳留的景致。”彌生笑道,對慕容琤一福,“學生送夫子上車。”

慕容琤回了回手,“還是小王先送夫人上車。”到車門前撩了暖簾,微傾前身子道,“夫人請。”

沛夫人受寵若驚,一迭聲的欠身道謝。客套推辭一番,和謝洵謝朝家的依次都上了高輦。彌生裹著大氅站在一旁,才要說先緊夫子,不想慕容琤沒放下簾子,瞥了她一眼道,“上去。”

她怔怔看他,要是推辭就成了不識時務。忙謙卑的福身,“有勞夫子。”

腳踏高,她的羊腸裙下擺又小,要邁上去真的不容易。眼看著站立不穩,虧得他後頭托了把。那大手在她腰上一撐,果然是男人的力度,穩穩當當的,讓人莫名心安。她總歸不好意思,沒敢回頭徑自鑽進了車廂裏。待坐定了才回想想,怎麼沒有適時道個謝,倒像是心照不宣的小動作似的。

彌生從窗口看著他上了前麵一輛車,幾位小嫂子也陸續登上各自的輦,車隊緩緩行進起來。雪比先頭小了點,風也停了。簷角銅鈴搖曳,清脆的鈴聲在琉璃世界裏回蕩,愈發顯得曠遠悠揚。山水都被覆蓋住了,路旁蒿草傾斜,隻露出頂上半截枯黃。車轍疊著車轍,圍子刮過去的時候,簌簌蹭落了草間大片的雪。

沛夫人把手爐塞給她,在她臉上撫了撫,“這兩天倒難為你了,起得早,看著臉色不大好。”

大嫂子探過來看看,“我瞧眼睛有些兒腫,想是昨兒在梨園外頭等久了。這麼冷的天,做什麼親自候著?叫個小子留意,宴罷了去通傳你就好了。我聽說殿下昨日吃醉了,可難為你麼?”

她搖搖頭道,“沒有。不算醉,不過有些糊塗罷了。”

沛夫人笑笑,“都說九殿下是如玉君子,我看著也是的。嚴厲是嚴厲,倒一點不拿架子。對學生是該厲害些,玉不琢不成器,何況像我們細幺這樣的!你父親那日回了後院還說,說你大了,在夫子麵前知道克己收斂。當初送你去鄴城還萬般不甘願,如今看看成效,又反過來誇這個決定下得好呢!”

嫂嫂們賠笑,“咱們大鄴開國以來,還沒有過進太學讀書的女子,細幺可算是開天辟地第一人了。巾幗不讓須眉,說出去也長臉子。”

“可不!”沛夫人道,“就是不知道將來姻緣落在哪裏,回頭見了青燈法師要好好求一求,請大師指點迷津。”

說話到了郊外,那宗聖寺在陽夏盡西頭,出城再走三裏路便到。因為廟宇有了年頭,香火較之別處都要旺盛。逢年過節的時候更是了不得,各地朝聖的人都彙集起來。還沒到三道拱橋呢,就已經被車馬擋住了去路,寸步難行。

沛夫人吩咐眾人下車,看見樂陵王站在路邊,忙撐著傘迎上去,無奈的欠身道,“委屈殿下了!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