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道消息傳得真快,無夏八成是專程在巷口等著他,好立馬向他告狀,以便替她聲張正義。不過她倒沒有那麼氣憤,那韓家郎君年紀不大,大概就是個紈絝子弟。招搖慣了,看見女孩愛搭訕罷了。語氣輕佻些,也沒動手動腳。鬧到夫子跟前,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她頗豪放的擺擺手,“不是什麼大事,就說了幾句話。”
他目似寒潭,“不是什麼大事?那在你眼裏,什麼才是大事?”
彌生有點答不上來,思量了下才道,“那個郎君年輕,看著同我差不多大小,夫子不必太計較。”
他一哼,“年未弱冠,言行輕浮,將來必定是個禍害!我問了無夏,說他是吳郡富春人。吳郡有個刺史姓韓,大約就是他族下的。”
彌生鈍鈍的眨巴著眼,“夫子要幹什麼?不過玩笑兩句,別太當真了。”
慕容琤擰起眉頭看她,這人到底長了顆什麼心?他這裏義憤填膺,她是當事人,竟一副無關痛癢的模樣!他打算好好處置那姓韓的,她卻反過來安慰他,這算怎麼回事?是他反應過激了麼?他初聽時那麼生氣,以為她總會委屈的,怏怏不樂的向他哭訴。誰知從紅門那裏過來,居然看見她探頭探腦,笑得滿臉開花。
他覺得頭痛,鬼使神差在她粉團似的頰上捏一下,語調裏也帶著寵溺的味道,“你是個彌勒佛麼?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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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生又紅了臉,夫子真是越發不著調了。他如今靠近她,她就覺得心慌氣短。大袖子底下偷偷牽個手還有東西遮擋,像這樣正大光明捏她的臉,萬一被人落了眼,傳出什麼閑言碎語來就不好了。她心裏想著,微側過身讓了讓,“夫子快去吧,那麼多人等著呢!”
她的躲避讓他下不了台,他蹙眉注視她,臉上蒙了層嚴霜。忽而吊著唇角幹幹一笑,拂袖兀自走了幾步。想想實在不忿,踅過身道,“你怕我吃了你,喜歡這麼一板一眼的處?”
她才發現夫子聲氣不大好,仿佛不痛快了。這下她惶駭起來,想要解釋,可是搜腸刮肚盤算了一圈,完全不知道該就哪件事向他道歉。
她怔愣的當口,他已經裹袖走遠了。她懊惱不已,夫子炸了毛,應該順著捋才對。隻是她不知道什麼地方錯了,又惹他發這麼大的脾氣。她叉著腰無可奈何,以前常感歎夫子和厚有器度,現在看來這人別扭,心眼小,還愛耍性子。為人師表不該這樣的!她垂頭喪氣的尾隨過去,看他一臉矜持的上了高台受眾學生肅拜,她對插著兩手再次歎息……
人前端著架子很有氣勢,在她這裏卻那麼會找茬!是因為她表現不好?還是看她孤身一人好欺負?她撫著下巴琢磨,難道是她不懂人情世故,節下沒給他送禮的緣故?彌生眼前豁然開朗,一定是這個原因!她這麼笨,竟然到現在才想起來。還好揪住了正月的尾巴,她沾沾自喜。阿耶和諸位阿兄都在異地為官,六兄過兩天也許要進京赴任,如果趕得及,可以托他代為挑選。錢財是不稀奇的,俗物夫子也看不上眼。到時候挑兩件內秀的好東西,夫子一高興,說不定就可以像以前那樣對她放任不管了。
她找到了解決的好方法,把心又吞回肚子裏。饒有興趣的倚著老樹往人堆裏眺望,女郎們雖然還盤著雲髻,但個個卸了珠花步搖,看上去清一色素淨的美。大家都同樣打扮,長得出挑的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樊家女郎就是那種在人群裏可以發光的女子。彌生仔細打量她,她是纖長的身條兒,襴袍穿著略大。蹀躞帶束著,兩邊腰上折進去好些。就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裳,更顯得稚嫩可愛。抬頭仰望台基上的夫子,含著怯怯的笑意,眼神專注溫暖。
彌生把背頂在粗糙的樹杆上,太陽升得很高了,光線雖然明亮,但是沒有溫度。她撫撫手臂,站在風口裏,愈發覺得冷。
那裏拜師大典結束了,她才跺著腳過去。夫子被女郎們團團圍住,大概都是族裏的公主郡主,追著他問,“九兄,你不教我們課業麼?”
慕容琤笑了笑,“你們是來讀書的,我又是兄長,若是哪裏不合心意,看著自己人的情麵反倒不好說。太學裏多的是學富五車的賢者,叫他們授業也是一樣的。”
“九兄現在隻有她一個女弟子麼?”
彌生被點了名,怔怔的望過去。那是個梳元寶髻的女孩,個頭小小的,笑的的時候有兩個深深的梨渦。眼睛實在是太活絡了,一副皮頭皮臉的滑稽相。
夫子隻顧和那些金枝玉葉說話,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入門比你們早,往後便是你們的師姐。若是學業上有什麼不明白的隻管去問她,她學問好,自然能帶著你們。”
彌生終於意識到夫子是在蓄意報複,說她學問好,擺明了是在挖苦她。她又憋屈又冤枉,巴巴兒看著她們對她打拱作揖。那女孩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編貝似的牙齒,糯聲道,“日後多仰仗阿姊,還請阿姊不吝賜教。”
彌生尷尬不已,忙長揖還了禮,“不敢不敢,我才疏學淺,賜教兩個字斷不敢當。橫豎盡我所能,若是我自己解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