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的名士強,據說有些人為了強裝不羈,動輒一個月不洗澡,弄得滿身虱子。所謂的風度雕飾到這個份上,真讓人哭笑不得。
那邊學琴的也散學了,來來往往都是招呼聲。彌生把兔子掖在袖隴裏,兩個人心照不宣的扮出疏離來,乍看之下果然是一派徐徐清風拂桃李的和諧景象。
彌生遞上帕子,他接過來拭手,才打算同她回衙門裏去,遠遠有人叫九兄。他踅身看,是令儀提著袍裾匆匆而來。到他跟前行了一禮,切切道,“我適才聽底下人說,今早大兄帶人抄了六兄的府第,六兄如今關押起來了是麼?”
彌生愕然抬頭,竟沒想到常山王就這麼倒了台,這仇也報得也忒快了。
慕容琤皺眉掃了令儀一眼,“這是朝政,你是女子,夫子沒有教導你莫問國事麼?”
令儀打個寒噤,訥訥道,“我是心裏急,一時忘了忌諱。可這既是國事也是家事,兄長出了紕漏,我打探一下也是情有可原。”沉吟了下又道,“九兄好歹想想法子吧,或者同大兄求個情……”
“大兄遇刺也是他的手筆,同大兄求情,你去試試。”他冷冷別過臉,“人總要為自己的做作所為負責任,我該說的該做的都盡了心力,事到如今且聽大兄發落吧!你別逗留,快些回宮去。阿娘那裏多寬慰些,這才是你的孝道。”
令儀聽了怏怏的,知道這位阿兄素來鐵麵無私,再粘纏也沒用。隻好肅了肅,蔫頭耷腦的去了。
他斂袍穿過垂花門,彌生從後麵趕上來追問,“常山王殿下真的下獄了?”
“這還有假麼!”他仰起臉,日光在灰瓦的屋脊上鑲了層金邊。他對著那抹光亮悠然一笑,“我說過要替你討公道,不論早晚,絕不叫你的委屈白受。”
彌生跟在他身後,聞言又覺躊躇,夫子似乎和她以往了解的不同。他在麵對三千太學生時大氣謙和,同她在一起就有些小肚雞腸,現在處理六王的事上,又明顯的睚眥必報。這樣的人要看透真是不容易,她挫了挫腳尖上的石子,有些惘惘的。夫子不是她想象中的溫雅寬厚,她看著那個瀟灑的身段,頭一回感到無比的陌生。
腦子胡亂想著,隨他進了正衙裏。進門就見他翻書櫃,捧了個木櫝下來,把裏麵的書全掏空了遞給她,“這個做兔子窩,別抱在手裏,髒。回頭讓她們墊些棉絮進去,這會兒天冷別給它洗澡,會凍死的。”
她甕聲答應了,他又打水示意她盥手。她把兔子擱在匣子裏,邊打胰子邊不住的覷他。他抱著胸帶笑道,“怎麼?不會洗手麼?可要為師幫你?”
彌生懂得察言觀色,見他唇角結了花,就知道他又不懷好意。心頭隻是小鹿亂撞著,忙收回視線老實盥洗,一麵躑躅著問,“六王殿下怎麼冷不丁的入獄了呢?”
他拿拂塵撣掃案頭的塵土,頗為漫不經心,“世上走一遭,過於外露總落不著好處。聰明人懂得藏拙,他那樣的性子沒有不吃虧的。事還沒辦,大刀扛在頭頂上,誰不知道他張牙舞爪的蠢樣子?早有人看他不順眼,這麼個下場也是必然。”
他回答得有點避重就輕,彌生倒沒有別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沒那麼大的臉子能把個王侯拉下馬,但看夫子深惡痛絕的神情,她又婦人之仁的覺得常山王可憐。
“夫子也不待見他麼?”她說,“到底是一母同胞。”
他回過身來,臉上陰雲密布,“你覺得我冷血麼?”
她猛地吃了一驚,忙不迭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