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頭油啊!”他淡淡的笑,露出雪白齊整的牙,“桂花香用的地方實在是多,過年蒸的籠糕裏都加,美人雲髻和饅頭糕一個味兒,唬得我犯惡心。還是丁香油好,你用那個香,人堆裏我也能認得出你,就不會走散了。”
他大約是順口一說,她卻覺得心酸無比。丁香還有個傷感的別名叫愁客,若是終有一天兩個人要分散,僅憑這點香味留得住什麼呢?
彌生怏怏的,料理好了熏爐回身,正巧看見幾位師兄從院門上進來,想是來探望夫子傷勢的。她和夫子交代了聲,迎出去滿滿做了一揖,“阿兄們來了!”
龐囂朝樓裏拋個眼色,“夫子現在怎麼樣?”
她說,“下不得床,精神還好。”讓了讓道,“阿兄們進去吧,我上夥房看湯去。”
載清經過她身邊,擠眉弄眼的上下掃視,“頭回見你穿女裝,打扮好了倒夠得上國色天香。”
載清是滾刀肉,背著夫子一向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彌生啐了口,“你仔細,總有一天叫我把嘴縫上,看你還耍嘴皮子功夫!”
他靦臉笑著,把兩片嘴唇高高撅起來,往她麵前湊了湊道,“你來縫,可要我給你準備針線?”
載清自己沒發覺,隨口的一句笑談也犯大忌諱。還要做出這種姿態來,更是蓄意妄為。這廂話音才落,後腦勺被龐囂狠狠怕了一記。龐囂臉色很難看,咬著後槽牙道,“載清啊載清,你要是再不收斂,他日橫是要栽在這上頭!”言罷也不逗留,急匆匆往園子裏去了。
載清吐吐舌頭忙不迭跟上,彌生看他們進了屋子方轉身往後圍房走。從一片夾竹桃林裏穿過去,經過隨園時恰巧遇上了梓玉。
梓玉是三個侍妾中最沉得住氣的,永遠一派坐在雲端裏看山水的清華氣象。彌生望著她,倒羨慕起她的心境來。她上前給她見禮,她忙攙起來,笑道,“這我可不敢當,女郎是夫子身邊的人,論理該我拜你才對。”
“這話不是打我的臉麼!什麼‘身邊人’,我們在府裏是吃閑飯的,哪裏來的尊榮。”梓玉輕淺一笑,嘴角映出兩個小小的梨渦,又問,“女郎這是上哪兒?”
“我往廚房瞧湯去,太學裏幾個師兄來探望夫子,眼下都在靜觀齋。他們說話,我就不在跟前伺候了。”彌生料想她大約要過園子,索性先和她知會一聲,免得過去了不方便。隻是夫子和這幾個侍妾當真是淡薄得很,他受了傷,並沒有見到她們過去請安。今天才看見一個梓玉,另兩個到現在也沒出現。她捺不住好奇,朝隨園裏張望,“怎麼隻有你一個?”
梓玉回身囑咐婢女回去,隻道,“女郎去夥房,我陪你一同去。”攜彌生上甬道,邊走邊說,“女郎不曉得,如今隨園裏隻有兩個人了。頤兒前陣子叫郎主送了晉陽王,倚月據說是身上不好,受不得驚擾,郎主遇刺便也沒有告訴她。”
彌生哦了聲,感慨著這些侍妾怪可憐的,一個大活人,隨意就被轉了手,簡直和件擺設玩意兒沒什麼區別。麵上不好顯山露水,寥寥應道,“大王那裏也好,將來出息大。”
梓玉抿嘴而笑,“哪裏一定是好的?全看個人造化罷了。”複又不無遺憾道,“我們這樣的人,原就不值什麼。憑借一副過得去的皮囊,誰喜歡就挑了去。早前我也險些贈給二王,後來機緣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