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生強筋不犯的時候也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加上佛生完全沒有要商量的意思,自己早已經做主派人過去了。彌生是無所謂的,應了佛生,姊妹兩個挽著手往四國樓走。因為實在太近,連輦都不必坐,走上幾步光景就到了。
☆、虛苦
四國樓不是專做中原人生意的,布局上和一般酒肆戲園不同。彌生進去後覺得很新鮮,這地方有好些外埠人往來,打扮也光怪陸離。店裏博士引她們往樓裏去,彌生訂的是個外族包間,門上吊著兩塊牌子,一麵用楷書寫著敕勒,另一麵是胡書陰山二字。
進門右手邊放了一排大馬紮,牆上掛著花紅柳綠的小幡,地上鋪著草繩編的氈子,連矮幾上插花的罐子都是泥胚的。彌生左右打量了笑道,“敕勒都是鮮卑人,慕容氏祖上也是鮮卑的,原先屋裏就這麼擺設?”
“蠻夷麼,本來就不及中原開化。”佛生隨口道,想想不對,忙捂住了嘴,“這是大逆不道吧?叫人聽見了要收監坐牢的。”
姊妹兩個竊竊笑起來,佛生讓她坐,一頭囑咐人上菜。轉過眼看看她,因著有算計的成分,心裏七上八下總歸不太踏實。自己也很無奈,暗忖著大概是上場慌,真到了臨陣的時候也就好了。叨叨著念個阿彌陀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人總要往高處爬,橫豎自己這輩子栽在泥坑裏了,彌生還有希望。她替她完成了心願,就像自己重活一遍似的。
她也不否認有私心,若是彌生能坐上皇後的寶座,十一王再不濟也無妨了。她是皇後的阿姊,自然跟著水漲船高。大王與人不善,日後登了極也是個不講情麵的。要是有彌生這條線牽搭著,總還顧念些個。她將來有了子嗣好討個人情,不說封王列侯,就是混個散階的開府儀同三司,也盡夠了。
彌生不知道佛生一忽兒辰光想了這麼多,自己沒感到不妥,推了窗戶往外看,天色越發陰沉了。雲翳重重,仿佛要下雨。靜下來,心裏還是空空的。把手臂擱在窗沿上,歪著頭枕著手肘,喃喃著,“恐怕要變天了,這會兒不回去,困在這裏,不知道耽誤到什麼時候。姐夫那裏不要尋你麼?”
佛生一哂,“尋我做什麼?我給他做老媽子做得還不夠,眼不見就想著要支使我?底下還有幾房姬妾,她們也生了十個手指頭,怎麼不尋她們!”
彌生見她滿腹牢騷,知道她過得不順遂,也不敢多嘴,怕勾起她的不快來。
這樓裏賓客雖然多,上菜速度倒挺快,不多會兒一道熱騰騰的蒸豚就連著籠屜子端上來了。另外還有些蔬果時鮮,菜色很不錯。鐵盤裏片好的乳豬薄片齊整碼著,豆豉夾著肉香,叫人胃口大開。博士又送了一小甕荔枝燒擺在食案上,佛生撩起袖子舀酒,邊道,“這肉吃多了肥膩,配上清酒正合適。咱們鮮有碰頭的時候,上回宮宴你半道走了,後來也沒能一道吃飯。今天算是補了這個缺憾,在你出閣前咱們姊妹痛快吃兩盅。”
彌生正要說好,膛簾子突然打了起來。佛生的婢女上前來曲腿回稟,“才剛小子來傳話,殿下舊疾又複發了,眼下疼得滿床打滾呢!下麵人亂了方寸,請王妃快些回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