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心都有了,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惶駭的,居然是死/精麼?他真的不中用了,底子都垮了,再往上壘磚有什麼意義!他羞愧難當,把她弄成這樣,到最後空做小人。

他搖搖晃晃站起來,下榻的時候還跌了一跤。他狼狽得不知怎麼才好,撿起地上的衣服胡亂套上,頃刻淚流滿麵,“對不起,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幔子後久立的身影一閃而過,案上燭火跳動,照在彌生臉上,明暗之間光彩往來。

他走了,奮力拉開的直欞門撞在牆上,砰然一聲巨響。彌生閉上眼,噩夢結束了,都結束了。元香和眉壽進來替她更衣換褥子,她隻是呆愣愣的發抖,抖得站都站不穩了,頹然癱倒在床前的踏板上。

元香含淚來攙她,“殿下別傷心,就這麼一次,就一次。”

她呆滯的移過視線來,“是麼?就一次麼?”

“殿下別想那麼多。”眉壽道,扶她上榻,小心開解著,“好在有驚無險,過了今晚就天下太平了。”

她倒在軟枕上,平金貢緞上的花紋貼著腮肉,冰冷一片。她覺得氣悶,讓眉壽開窗戶。怕外麵的蟲蝥循著火光飛進來,殿裏的蠟燭都熄了。今天是十五,月色分外皎潔。窗沿下一地清輝,照亮了大半個寢宮。她睜眼望著頂上的福壽藻井,睡意全無。有時會覺得生無可戀,她這一生就是為了讓他們姓慕容的禍害的,夫子不是口口聲聲說愛她麼?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相國府裏有悠閑從容的夜,竟不知道她這裏的水深火熱。

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慕容珩,他不來看她,大概是出於愧疚。不來更好,正陽宮的日子照舊,月供也絕不會短。他不敢露麵,心裏還是記掛她的,時令的好東西,外埠朝賀的貢品,都先緊著她挑。

她已經適應了這種寡淡無味的生活,一個月,兩個月……歲月像滑過水麵的刀鋒,匆匆而過,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隻是突然有一天,百年哭著跑進了她宮裏,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她正看書,見他那模樣生生吃了一驚,擱下卷軸來問他出了什麼事。百年對天長嚎,“我阿娘上吊死了。”

彌生激靈一下,“死了?”

百年身邊的內官躬身道是,“今早宮人進披霞殿時發現的,大約吊了有陣子了,下/半/身都僵硬了。”

百年哭得倒不過氣來,撲進她懷裏撼她,“家家,我阿娘怎麼辦?我要去瞧她,那些死狗奴攔著不叫我進殿去。”

彌生一頭安撫他,一頭問女官總領輕宵,“打發人給陛下回話去了沒有?要不我過去瞧瞧吧!”說著就要起身往外去。

輕宵和眾人慌忙攔住了她,“殿下萬萬去不得,夏夫人的事早就已經奏稟了聖人,殿下這會兒去可不好。吊死的人怨氣大,沒的克撞了什麼。不單是殿下,華山王殿下也不要去。喪禮事宜自有黃門承辦,要是想盡心上柱香,好歹也等收殮了再過去。”

元香也道,“吊死的麵目難看,殿下去了沒的唬著了。”似乎還有什麼隱情不能在百年麵前透露,很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兒。

彌生歎了口氣,撫撫百年的丱發道,“你節哀吧!既然她們都說這會兒不宜去,你就再稍待片刻。你還小,陽氣弱,陰地兒貿然去了要生病的。好孩子,你母親不在了還有我,家家護著你的。”招內侍來吩咐,“備些果子,帶殿下到偏殿歇會兒。跟前別離人,好好伺候著。”

百年雖不情願也沒辦法,哭哭啼啼的去了。彌生這才道,“我知道得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夏氏平時心境挺開闊的,前陣子晉了位分,身邊又有個兒子,有什麼想不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