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的情況他已經從九王那裏得知了,釀成了這樣的禍事,後悔也來不及了。為了安撫她,忙道,“朕為了你,不廢他的太子位。”

彌生站起來,當真有點欲哭無淚。難道因為他口吃、不敢殺人,就要廢了他不成?也罷,這算是對百年最好的補償了。不管夫子那頭怎麼盤算,先保住百年的地位要緊。至於患上的病症再另外想法子治,也許歇一晚,明天起來就好了。

☆、無味

她把百年領回正陽宮悉心調理,觀察了三天,症狀是減輕了些,可惜沒能痊愈,一緊張就結巴,語無倫次。彌生長籲短歎,針灸吃藥毫無用處,好好的孩子毀了大半。

現實委實令她感到無望,如今的鄴宮愁雲慘霧,帝王家的生活充滿了險惡。感受不到繁華和尊崇,所有人都活得戰戰兢兢。太陽將下山時最難耐,泱泱宮掖攏在晚霞裏,屋頂是褐紅的顏色。不知是不是樹的緣故,越往下越昏暗。重重樓台虛浮在一片混沌之上,說不出的詭秘可怖。

眉壽送羹來,見她倚在臥欞欄杆前。纖髾在風裏獵獵飛舞,她弓著身子枕在手臂上,素淨的側臉,單薄的肩背,恍惚讓人覺得風再大些就要把她帶到天上去了。眉壽沒來由的懼怕, 忙上前叫她,“殿下回屋裏去吧!天轉涼了,入夜風大,仔細受寒。”

她唔了聲,隔了一會兒才問,“有沒有家裏的消息?大婦他們進鄴城來了麼?”

眉壽揭開盅蓋把羹敬獻上來,邊應道,“還沒呢,殿下別急,大婦到了自然會進宮來。或者殿下到聖人跟前告個假,要出宮省親,聖人未必不答應。”

彌生提起他就皺眉,現在是完全說不到一塊去了。後來好些事情她也勸過他,他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轉腳就拋到了九霄雲外。歌照唱舞照跳,家國社稷完全不在他心上。早前還勤政,如今禦案上奏表堆積成山他也不管了。窮奢極欲,像過了今天就沒有明天似的。不過他雖然殘暴,對謝氏一族還是善待的。阿耶封了太尉,從外埠調回京畿來了,幾個阿兄也陸續遷了京官。真要從這上頭說,她又恨不起他來。他再癲狂,卻從沒有真正傷害過她。捫心自問,她受他這樣的禮遇還是很愧疚。他對所有後宮女子非打即殺,其實最該死的是她才對。

“家裏人都到鄴城來了是好事。”眉壽笑道,“殿下有話也好和大婦說道,不用總憋在心裏了。到底咱們家是不同的,堂堂的國丈。不像王氏,嫁了九王耀武揚威有什麼用,還不是屈居人下。”

丫頭見識淺,她不知道抬舉謝家夫子出了大力。彌生苦笑,“王氏族親不都升官了麼!王家大郎拜了司空,也在三公之列。”

“三公之末罷了。”眉壽道,“咱們郎主可是三公之首,比他高多了。”眼珠子一轉,想起了什麼,一拍大腿道,“那個王家大郎不是王潛麼!殿下還記不記得,那時候險些和他結姻親的。要不是他長得胖,說不定殿下嫁了他,這會兒小公子都有了。要是那樣,後頭也沒聖人和九王什麼事了……”

說起前事便恍如隔世一樣,兩個人都有些悵然。正失神,輕宵領了人上殿裏來,叫她稍待,自己上前廊下通傳,“十一王妃來謁見殿下了。”∮思∮兔∮網∮

彌生回望,佛生腆著肚子托著腰,正對她欠身肅拜。她忙起身迎進殿裏,攙了她道,“這麼大的肚子虧你還彎腰,沒的窩著我外甥。”一頭往圈椅上引,“快坐下歇歇,阿姊怎麼這會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