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段(1 / 3)

他整了整冠冕歸置好表情邁步出門去,這一身隆重的禮服更襯得他淵亭嶽峙不容窺視。彌生送到殿前的基柱旁,看著法駕一路去遠了方退回殿裏。

元香還有些瞌睡似的,打起簾子迎她進去,一頭道,“做皇帝真是辛苦得緊,殿下以後對陛下好一些。我覺得他也不容易,你們走了這麼些彎路才有今天,更要惜福才好。”

彌生笑她一副正經的臉子,嘟囔道,“老婆子架勢!”

元香不和她辯論,湊過來問,“你說他見大婦,是不是要談你們的大婚?這可是做夢都要笑醒的大好事啊!可算盼到了這一天,你和聖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是正神歸了位,往後就一天天好起來了。等年下再抱個皇子,可不全讓宗聖寺裏那和尚說著了!”她想起什麼來,撫掌道,“我看那青燈是個得道的老仙人,何不把他請進宮裏來,叫他算算殿下什麼時候能懷龍種。”

“越說越沒邊!”彌生扭身上床,重又窩進褥子裏,打發道,“你去吧,我再睡會子,天還沒亮呢!”

元香是她貼身的人,私底下也沒那麼多禮儀好講,打了個嗬欠迸出兩汪眼淚來,揉揉脖子道,“像是落枕了,腦袋一轉就疼,看來明天得找醫正瞧瞧去。”邊說邊退到幔子外麵去了。

彌生仰在軟枕上,想起昨夜他就在身邊,和她肩抵著肩的歇在一起,心裏便有種敦實的溫暖。被褥下的手探過去,在他躺過的地方一遍遍的捋。挪近一些,枕上留著他的痕跡。她把臉貼在上麵,細細的龍涎香,感覺從未和他這樣靠近過。

遲遲的人總會有些戀舊,她無法左右他的想法,被他牽著鼻子走,一直走到今天。有時想想,過去的一年像做夢一樣。一年之內經曆了三次帝王的更新交替,然後大寶終於交到他手上,不是攝政輔政,他成了名副其實的主宰。他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以後的日子一定太平無事了。

太平無事了,她希望是這樣。她安靜從容的過她的後宮生活,養花種草打秋千,研究出很多消磨時間的好方法。她以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的,可是百年身邊的近侍從木蘭坊跑到長信宮來。從台階底下手腳並用的往上爬,到正殿時已經滾得滿身泥。路上還摔著了鼻子,血流滿麵。

輕宵嚇了一跳,忙指派人攔住了。定睛一看是熟人,暗裏猜到了七八分,壓低聲喝道,“你這死狗奴,橫衝直撞不要命了麼!”

那內侍高聲嚎哭起來,“皇後殿下救命啊!皇後殿下……聖人因著華山王練字的時候寫了個敕字,要抓華山王正法。殿下快去瞧瞧,再晚就來不及了!”

彌生大驚失色,慌忙從殿裏跑出來問,“在哪裏?如今人在哪裏?”

那內侍卷起袖管拭鼻子,弓著腰道,“在這會兒在涼風堂處置,奴婢給殿下開路,請殿下隨我來。”

長信殿離涼風堂不算遠,可是彌生覺得走了那麼久,久得像走完了一輩子似的。那內侍說博士發現了華山王的字,有意封起來上奏。聖人命王當場寫,對比筆跡之後證據確鑿,便要左右拽著王繞堂而行邊走邊打。他來求救的時候王已經滿身是血,這會子不知是死是活。

彌生聽得腿彎子發軟,踉踉蹌蹌險些摔倒。她不信他這樣狠,百年對他構不成威脅,他為什麼還要存心針對呢?

好容易到了涼風堂,她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上的丹陛。跌跌撞撞往前奔,隻覺得昏天黑地一片,空氣裏有濃/濁的血腥氣,熏得她幾欲嘔吐。她腦子裏勾勒出了無數畫麵,但是窮極想象,也無法和眼前的可怕場景相比。

她來晚了,她聽見百年氣息將盡時的哀求,“阿叔饒命,我願與阿叔做奴。”然後邊上的禁衛舉起了刀,她還沒來得及開口,眼睜睜看著那闊大的刀尖捅進了孩子窄小的胸膛裏。順勢一挑,把他拋出半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