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他的時間已經完全被占滿了,但是沒有用,因為這位年輕女士已經下定決心要敘述她的故事,所以沒有任何力量能讓她在說完故事之前離開這個地方。在不得不同意的情形下,福爾摩斯帶著疲憊的微笑,邀請這位美麗的侵入者坐下來告訴我們她遇到的麻煩。

福爾摩斯用敏銳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說:“你要敘述的不應該是你的健康的問題吧?一個騎車愛好者應該是精力充沛的。”

她驚奇地看了看自己的腳,我發現她由於用腳蹬車,鞋的邊緣已經磨擦的有點起毛了,“是的,我經常騎車,先生,這和我今天來訪還有一定的關係呢。”

我的朋友拿起這位女子不戴手套的手,像一個科學家看標本那樣,目不轉睛、不動聲色地審視起來,“我想你會原諒我的,因為這是我的工作。”當他把手放下時說,“我差一點把你錯當成打字員了。當然,顯而易見你不是,你是一個音樂家。”

“但是,華生你知道嗎?打字員與音樂家都有勺形的指端。勺形的指端是這兩種職業共同擁有的特征。可是你注意到了嗎?她的臉上有神采奕奕的神情,所以可以斷定她不是打字員,她是一個音樂家。”

那女子輕盈地把臉轉向了亮處,“打字員不具備這種體態,這是音樂家才擁有的氣質。”

“沒錯,福爾摩斯先生,我是學音樂的,我是一個音樂老師。”

“從你的臉色來看,我想你是在鄉下教音樂吧?”

“是的,先生,靠近法納姆,在薩裏郡邊界地帶。”

“是個好地方啊,讓人聯想到許多有趣的事情。華生,你一定還記得,我們就是在那附近抓獲了偽造貨幣的罪犯阿爾奇·斯坦福德。那麼,維奧萊特小姐·史密斯小姐,你在薩裏郡邊界靠近法納姆的地方遇到什麼事了呢?”

這位年輕漂亮的女子態度非常鎮定自若,語言極其清楚明白,講述出下麵這段奇特的經曆:

“福爾摩斯先生,我父親已經去世了。他叫詹姆斯·史密斯,是古老的帝國劇院樂隊指揮。我和母親在世上已經是舉目無親。唯一的就是我還有一個叔父,名叫拉爾夫·史密斯,二十五年前就去了非洲,從那以後就沒有他的任何音訊。

父親死後,我們母女倆就過著非常貧困的日子。突然一天,有人告訴我們說,《泰晤士報》登了一則廣告,詢問我們的下落。你可以想象當時我們聽到這樣一個消息是多麼激動,因為我們以為有人給我們留了一筆遺產。我們立即按照報上登的姓名去找那位律師。去了那裏後,我們見到了兩位先生,分別名叫卡拉瑟斯和伍德利,他們是從南非回來省親的。他們自己說我叔父是他們的朋友,並且在幾個月前我那毫無音訊的叔父在極度貧困中已經死於約翰內斯堡。但是在臨終前我叔父請他們尋找自己的親屬,並且請他們設法幫助不讓他的親屬窮困潦倒。我們聽了這話覺得奇怪,我叔父拉爾夫在世的時候並不關心我們,沒想到在他臨死時卻考慮得如此周到,要關照我們。卡拉瑟斯先生解釋說,我叔父剛剛才得知他哥哥的死訊,便認為有責任關心我們的命運。”

“對不起,打斷一下,”福爾摩斯說,“你們這次會談是在什麼時候?”

“去年十二月——四個月前。”

“請繼續。”

“在我看來,伍德利先生是最令人反感的人。他不停地對我擠眉弄眼,一個粗野的肥臉青年,留著紅胡子,頭發在前額用糨糊固定成一個八字。我覺得他令人厭惡至極。我敢肯定,希瑞不願意我認識這樣的人。”

“哦,他叫希瑞!”福爾摩斯笑著說。

那位年輕女士的臉紅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是的,福爾摩斯先生,西裏爾·希瑞,是一名電氣工程師,我們希望在夏末結婚。哎呀,我怎麼扯起他來了?我想說的是伍德利先生十分討人厭,而那位年紀大些的卡拉瑟斯先生就不那麼叫人煩了。他臉色土黃,臉刮得光光的,話不多,懂禮貌,臉上老掛著笑。他問了我們的境況,知道我們很潦倒,便要我到他家教他那十歲的獨生女兒音樂。我說我不願離開我的母親,他說我可以在每周末回家去看看她。他還答應給我年薪一百英鎊。酬金自然是十分優厚的,所以最後我答應去教他的女兒。後來我就去了離法納姆六英裏左右的奇爾特恩莊園。卡拉瑟斯先生喪妻鰥居,他雇用了一個叫狄克遜太太的女管家來照料家事,這位老婦人老成持重,令人尊敬。那個孩子也很可愛,一切都令人很滿意。卡拉瑟斯先生十分和善,也精通音樂,我們晚上在一起時過得很愉快,每逢周末我都會回城裏看望我的母親。

“我快樂的日子第一次出現陰影是在紅胡子伍德利先生來訪之後。他來卡拉瑟斯先生家做客一星期,我覺得像三個月那麼長。他實在是一個讓人討厭的人——對每個人都氣勢淩人,對我更是放肆無禮。他對我極盡醜態地示愛,吹噓他的財富,說如果我嫁給他,他會給我倫敦最好的鑽石。實在沒有辦法再忍受他了,最後,在一天晚飯後我告訴他我不願與他有任何交往,叫他不要再騷擾我了。他抓住我的臂膀——死命、緊緊地抓住——堅持要我吻了他之後,他才肯離去。這時卡拉瑟斯先生進來將他從我身邊拉開,他居然毫不猶豫地擊倒他並打破他的臉。你可以想到,他這次做客就這麼結束了。第二天,卡拉瑟斯先生向我道歉,並保證以後我絕對不會再碰到這樣無禮的事情了。從那以後我就沒有再見過伍德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