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了……”裴言卿咬牙吸氣,掙紮著想站起身。
霄白不做聲,隻是咬緊牙關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慢慢牽引著他到了床邊。裴言卿少有的順從,任由她牽著寬衣解帶上了床,蓋上了被子。
藥還剩下一些,霄白扶著他上了床又折回了桌邊,把剩下的藥都倒進了杯子裏,回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裴言卿,在桌上一堆瓷器中找到了個勺子,想了想,拿著勺子到了床邊。
裴言卿本來是虛弱地眯著眼,看著她怪異的姿勢,稍稍瞪大了眼。
霄白於是幹笑:“我來喂你。”其實我也不全是用灌的……
一碗藥,喝著還是挺快的。這是霄白第一次覺得裴禽獸其實挺乖的,至少在喂藥的時候他很乖,沒有一絲反抗,隻是睜著眼看著她,在需要的時候張開嘴,像是個等著喂糕點的孩子。如果不是親口嚐過,她都要懷疑這藥是甜的了——想到這藥的味道,她還是忍不住寒戰。
“出去吧。”裴狐狸顯然是打算過河拆橋。
“等會兒。”霄白仔仔細細盯著他,看他是不是在裝。她早就把現在是“宮女”的身份拋在了九霄雲外。
裴言卿卻在她的目光下閉上了眼,有些吃力地抬起了胳膊,擱在了自個兒的眼上,也蓋去了臉上的表情。
房間裏靜默一片,良久,霄白才聽到了他很輕很輕的聲音:
“出去吧,霄白。”
出去吧,霄白。
霄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時候認出的她,又或許打從一開始她進房間,他就已經沒有絲毫懷疑和憂鬱地認出了她,她更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心境下,他才能用這種語氣讓她出去,她本來想去拉他胳膊的手僵在了半空,垂落下來。她還能做什麼呢?還能、還能做什麼呢?
***
霄白在門外遇到了霄青,他的臉色不怎麼樣,看到她,他還是扯出了一抹笑,微微點點頭示意她跟上。霄白微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他帶著她繞過了裴言卿住的院子,又路過了花園,在聆秋宮門口停了下來。霄白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隻能沉默地等著他開口,奈何他好像沒有開口的意思,兩個人在聆秋宮門口沉默了許久。
“王爺本來是想當皇帝的。”半晌,霄青開了口,“他從小就是當皇儲培養的,學的都是治國之道。我是被他救下的,差不多是看著他長大,少年之前,他對治國毫無興趣,加上身體不好,整個人毫無生氣,那時候我總覺得,他活不過十五。可是那一次離家出走後,他忽然變了個性子,開始網羅各種神醫,認真調理身體,那個時候還沒有三日閣,我隻是個跟在他身邊的侍衛。我問過他,他說,他占了一個傻乎乎的家夥的便宜,要負責,要養好身體娶人家。幾年後他見了段茗公主幾麵後就一門心思想要奪位,我那時候並不讚成倉促行事,隻是,他幾乎是瘋了一樣地進取。”
霄白不知道可以應對什麼,隻能選擇靜靜聽著。
“我那時候不知道讓他糾結成這樣的女人是誰,我還想過殺了那女人,隻是看到那段茗,我居然也有幾分下不了手。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是你,霄白。
你和王爺是很多年前遇見的吧,如果那時候我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我家小妹,如果我知道摘星樓的霄姑娘居然真是你,如果那時候我直接綁了你帶回王府,白,這世上有沒有後悔的藥?”
霄白無言以對。
知道是一回事情,親口聽人講出來卻是另一回事情。四年之前的裴言卿……改變他的居然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