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回青雲,還是不想回摘星樓?”

天色今晚,夕陽漫天。

雲清許麵色溫潤,連話語都是柔和極致的。可是話中意卻尖銳得很,直指霄白心底裏最深的地方。他清清楚楚地問她,是不想回青雲,還是不想回摘星樓?

“摘星樓。”霄白鼓足勇氣說了出來。

“為什麼?”

“我……我這些日子記起了四年前一些事情,還有……還有小時候的事。”她咬牙,拉著韁繩的手有些發抖,“師父,我怕我全部記起來。師父,我不想記起來……現在這樣很好、很好了……回到摘星樓,我肯定會忍不住去查的……”當年父親殺霄青,挑斷她手腳筋是真,可是當年遇見雲清許到雲清許血洗摘星樓,真的是順理成章嗎?四年之前,雲清許封了她對裴言卿的記憶隻是一個月,可是她沒的是近半年的記憶!雲清許在這件事情中到底扮演著什麼,她以前不敢,現在更不敢去想。

“霄。”雲清許定定看著她,眼裏有什麼東西沉寂了下來。他與她分坐在兩匹馬之上,隔著短短的距離,目光卻是好像在望什麼遙不可及的事情。

“師父,我的確沒心沒肺,”霄白自嘲地笑,“我還沒有羞恥心沒有責任心,我就是個小人,所以,那些大仁大義我不要,我……寧可一輩子記不起來!”

話雖如此,眼淚還是掉下來了。她隨手扯過袖子亂擦一通,吸吸鼻子咧嘴笑:“師父,楚霄白是死人,霄白是你的徒弟,就這樣。”她本就是他一手訓練的,雛鳥一般認著他,過去的事情,和她毫無關係。

“霄……”雲清許幾乎是喃喃地叫出了這個熟知的名字。他養了十幾年的小徒弟這會兒就在臨近的馬上,兩個眼睛裏水盈盈的,鼻子通紅,嘴巴卻死活咧成了笑的樣子。她從來都不是個倔強的人,軟軟的像個糯米團子,見風使舵鬼鬼祟祟在樓裏唯恐天下不亂,她從小到大和白遙幹了多少見不得光又不是大奸大惡的搗蛋事,每次被抓都是第一個把白遙招供出來的,這樣的霄白,他什麼時候已經……琢磨不透了呢?

“墨雲曄明日會以借兵為由發難,舉裴言卿為攝政王。”

“為什麼是裴言卿?”霄白不解,淚還沒幹就瞪大了眼。墨雲曄不是和他才是知交麼?

“我無意皇權。”雲清許笑了,“霄,我也無意當你師父。”

霄,我也無意當你師父。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說過不願再當師徒。霄白再傻也不可能以為他隻是單純想要丟掉她這個徒弟,她茫茫然追問:“不當師徒,我們當什麼?”

雲清許下了馬,抬頭看著她不說話,他澄淨的眼眸被夕陽映襯得染上了顏色。

本來高高在上的師父突然矮了一大截,霄白被他這麼看著渾身不舒服,想了想也跳下了馬。春天終究是來了,雖然是黃昏,風卻也不怎麼冷了,霄白知道自己一定是恍惚了,因為自個兒的手什麼時候又被握到了他的手裏她都不知道。

“霄,你我十數年朝夕相對同塌而眠,相濡以沫,我們難道不可以是夫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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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你我十數年朝夕相對同塌而眠,相濡以沫,我們難道不可以是夫妻麼?

霄白呆呆看著雲清許的眼,下意識的反應是想看清,到底有沒有人喬裝易容成她的師父。她的師父雲清許怎麼可能說出……這等話?

她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隻好沉默。

“霄,我……想與你一起。我們本就應該一輩子相伴的。”雲清許似乎是在搜索著用詞,沉默了許久才輕輕跟上了話,“我知道,師徒與夫妻不同,我……以前誤會了,父皇與母妃是夫妻,他們卻是那樣子。教授我功夫的師父十幾年前為了護我死了,他到死還是一直在我身邊的。我以為,師徒比夫妻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