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看過摘星樓賞罰司行刑,無論是那人的腦袋掉了還是手掉了腿掉了,再血腥的東西她也隻是皺皺眉頭厭惡,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痛徹心扉。
那一瞬間,她突然記起了一些東西,一些早就被遺忘的東西。四年前的懸崖邊上,那個青澀的少年賭氣地把她摘來的果子一扔,義憤填膺:你!要是再幹這麼危險的事情,我就……我就!
挨罵的她癟癟嘴,毫不留情地打擊他:就怎麼樣?你打不過我。
少年氣得兩眼泛紅,突然瞄見果子咕嚕嚕地往山坡下滾了下去,他頓時慌得忘了生氣,笨手笨腳地拖著傷腿去撲著撿那些果子。
她捂著肚子大笑:喂,你不是不愛吃嗎?
少年咬牙回罵:我不愛吃有什麼辦法!
她皺皺鼻子:那你幹嘛撿?
少年清秀的臉於是紅得不成樣子,支支吾吾地總算算是作了答:那是你摘的……浪費了,挺可惜。雖然你難看果子也難看,可是……本少爺就是想撿,礙著你什麼事了!
那一刻,囂張的霄某人不知道怎的居然哭了,她手裏捧著一大捧果子也跟著劈裏啪啦掉了一地。少年氣得直跳腳,大概是衝過來想揍她,她卻把人家狗熊一樣抱牢了——
——師父從來沒吃過我摘的。她抱著人家梗咽,喂,姓裴的,你怎麼就那麼好欺負?樓裏的每個人我都打不過,就打得過你,以後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該打誰去了……
——以後……下手輕點兒。
——姓裴的,不如你嫁我吧,你很暖和,我都不想回家了……
——嫁?
少年的臉僵了,凶相畢露。
霄某人於是耍無賴。
——嫁我吧嫁我吧,姓裴的,嫁給我吧。
——嗯。
末了,少年僵硬著硬了一聲。
那是四年前,陽光明媚的一個早晨。
嫁我吧嫁我吧,霄白恍恍惚惚聽著腦海裏回蕩的聲響,恍如隔世。原來四年前她真的丟了很多東西……原來,很多東西又在不斷重複著……
現在的裴言卿早就不是當年的少年,隻是眉宇間的那抹神色卻依稀還是當年別扭地點頭的少年。
“毒……”她能出聲,卻隻想到了這個。
裴言卿微微一愣,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了……”
“你找死。”她知道自己哭得很沒威信,還是想了句威脅的話來。
裴言卿的目光卻霎時淩厲,他看著她通紅的眼睛,然後淩厲一分分瓦解,最後成了揶揄的一聲嬉笑:“你想多了。”
你想多了,不是找死,是不得不死……
如果可以不死,我怎麼可能……放得下手?
如夢令(上)
人生夢一場,究竟是夢見了人生,還是人生入了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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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座橋,叫奈何。橋下流淌著一條河流,河裏的水不是綠的不是清的,而是泛著渾濁的顏色,隨便撿個石子兒丟進去都不會起浪花,隻是噗通一聲就沒影了。
奈何橋邊傳說是開滿了彼岸花的,那個亡靈之花日日夜夜汲取著奈何水裏的陰寒,日複一日,紅豔如血。花叢中還立著塊石頭,上麵密密麻麻刻滿了人名,往來奈何橋邊的亡靈有很多會繞道到那大石頭邊上,一遍遍地找尋著自己的名字,又或者從地上撿起個小石子在上麵刻名字,刻完就是癡笑,悲涼的笑,幸福的笑。偶爾也會有一對對來的亡靈,拉著小手兒刻下彼此的名字,順便親親我我溫存一陣陣才依依惜別跨過奈何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