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人之王轉化而來的神格中還殘留了微弱的一絲人性,相當於,女神的體內還有少部分名為“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的存在。
雖然這裏的“微弱”的確是完全的貼切形容,不帶絲毫誇張。
失去聖劍後,受到抑製的身體開始正常成長,如今的“女神”維持了成年女性的修長身姿,容貌亦與少女時有所成熟。
再加上神化進度加劇,千年下來,宛若時光點綴般的絕對理性的眼神。
“女神”已經極其接近“完美”的那一步。
心中不再怨艾不甘,也不再受任何有所起伏的情緒主導,她隻是平靜地在人間徘徊,等待未來某一日注定的召喚。
——如果不是忽然在某一天,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類。
她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意識到……
【自己遺忘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從初見的那一瞬間開始,直到現在,那個人類都用同一種眼神看向她。
沒有對“神明”應有的敬畏,或許連單獨的尊敬都沒有——也不可能有。
“不可能”是在與那雙仿若自帶熱量,讓人一觸便感到灼燙的眼睛對觸之時,莫名而來浮現在她心中的。
“女神”已有不知多少歲月不曾感到疑惑,偏偏就在這一刻,她為自己居然會默認人類絕不會敬畏她,生出了幾分淡泊的不解。
擁有一雙毫無避諱直視神明的眼,還那般熾烈,本就是一種不敬的行為。
她不記得曾經見過這個人類。
她記得梅林,記得從少女成為王的全部路程,但唯獨對與梅林同行的這個人類毫無印象。
但是。
但是。
隱隱約約的頭痛,再加眼前不是“神”會出現的短暫的恍惚,應該怎樣來解釋。
狂風大作,將黑雲陡然吹散,可蘊藏在雲間的雷電仍未弱下聲勢。
駭人的電光曲折如蛇,彰顯出殘破的世界將破,萬傾雷蛇將落的恢弘磅礴。
金發女神由她的坐騎托起,深紅色的披風在身後颯颯揮舞。
聖槍毫無疑問地自她手中舉起。
彙聚毀滅天地之勢,即將降下的光芒足以將大地清掃一空,宛如天罰,凡人根本無法匹敵。
即使是位於“傳說”層麵的英靈,麵對聖槍的威力,也必須謹慎退避才行。
是啊。
對死亡的退縮,對神靈的敬畏,都應是人之常理。
能超脫“常理”的人有多少?
宛若湖泊中的一顆水珠,森林中的一株小草,慢慢人群中,極其難得方才能尋找到一個這樣——獨特,的人。
其獨特在不僅不畏生死與所謂天命,還更跨一步。
“不知姓名的人類,是什麼,驅使你越過人類的極限,執意要來到吾麵前。”
金發女神本沒有必要多言,但十分奇怪,她還是問了出來。
疑惑,是將如細小氣泡慢慢浮起的漣漪全部拆散——再重聚到一起維持表麵平靜。
她見那人類抵禦住狂暴,揮手便擊碎了雷雲,再一仰首,周遭所有背景都不如他破開風雨後被雨露沾濕的麵龐清晰。
待到水分全部揮散,他的眉宇間應當比寒霜更要冷清。
……
所以,是為什麼才會出現與“原本”不同的情景。
那個人類自帶的溫度,比“女神”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物都要火熱。
那個人類之所在,不是寒冷的冰雪。
他的執著,以及從灼灼金瞳中噴發出的【呼喚】,已然成為了【火】。
似乎……
這股從心底裏翻湧而出的酸楚,幾乎轉瞬就牽連到雙眼。
啊啊,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