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敦厚插話道:“不是隻發作了一回嗎?怎麼你說兩回?”
李魚道:“一定是臨走時候也是要發作了······難怪他突然催我們回家。”
三個人沉默了。路上,冷風卷起最後落的銀杏葉,在空中翻飛,樹丫上早已經是光禿禿的一派蕭瑟。
三人走過一幢幢屋宇,經過武院門口時,聽到裏麵一個熟悉的大嗓門:“走了走了!他不在,我還留在這幹什麼?吃午飯······”
蘇千陽埋頭從武院出來,迎麵撞上三雙烏溜溜的大眼珠,三個小鬼,卻是同一副表現,渴盼的表情。
“蘇······大爺,狗四回來了?”問話的是郭敦厚。
蘇千陽皺起眉頭:“小胖子,老子總覺得你小子叫大爺的口氣怪怪的······狗四?誰找他誰賤。沒頭沒腦的就跑出去了,信都不留一個,這麼能,有本事別回來!去去,別攔著大爺的路。”
蘇千陽走了。三個小孩都是滿臉失望地望著他的背影,他當然不大可能跑到武院來找弟弟,這麼簡單的道理,小家夥們原本一想就該明白。
正午時候,“迷塗”在望,還是老樣子,一堆土圪塔,攤開十幾畝寬,可不就是個泥巴窩。
不過也不算是全無變化,一路進來,李魚細心的注意到,一排排土牆牆根下,每隔不到一丈,就培著一根紫藤根。露出來一小截,尚未發芽。
季節沒到吧。這便是尤侯說這兒又不是“長青山莊”的緣由了,長青山莊四季顛倒,隨心所欲,其他地方可沒這便利。
進到陣中心,天井中間,土蛤蟆正大字形躺在地上,睜大眼望天,口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風三鬼說話,身上泥糊土塗的。
風三鬼也好不到哪裏去,坐在地上也不嫌髒了,斜靠著土牆,鼻青臉腫,卻是一副痛快酣暢的表情。
每次打架都這樣,李魚不用問都知道:風燃贏了,卻被揍得很慘;童座蟾累得爬不起來,卻往往隻受些皮外小傷,也不覺得自己輸了。風燃是一定要贏的,而童座蟾是絕不服輸的,這樣的結果才是他們都能接受的,所以這樣的架打了一回又一回。想來也怪,三鬼這樣聰明,修行永遠比蛤蟆高一截,卻總不能漂漂亮亮贏上一回。每回都贏,卻都不漂亮,一回也不。
李魚用心注視地上死狗一樣的土蛤蟆。土蛤蟆頭也不扭一下,手也不抬,隻一根食指點兩下大地,道:“哈,你們來啦!坐。”
李魚掃視全場,天井裏空蕩蕩的,濕的是泥巴幹的是土,哪有半個可以坐的地方。
“三鬼,又贏了吧?喲喲,痛不痛,痛要大聲喊出來,別動,我給你揉揉,化瘀······”
郭敦厚倒是毫不介意,一屁股坐在風燃身邊,假惺惺地揉得風三鬼直抽冷氣。倒黴的是,既沒力氣躲,又不肯喊痛······三個小孩子,兩個大孩子,就這樣或躺或坐或站,或諷刺或挖苦或笑罵,在天井裏說話。
李魚談起暖馨的寒症,隱了能看見魂魄,隻說起可能和靈魂有點關係。風三鬼說,靈魂之學玄奇難參,劍院裏隻回魂穀的常無幽所知頗深,或許應該去問問。
說著話,午飯時間過了,幾個人正覺饑餓,郭敦厚更是肚子咕嚕,油猴子提著兩大盒吃食回來了,興高采烈的,還沒見到人,就聽聲音在喊:“我回來啦,哎呀你們是不知道,今兒上午接貨上冊子,就我一個人的量,比我們家一年還不少。什麼南風城大商賈啊,跟劍院沒法比,真是沒法比啊!”
人進來了,放下食盒,又歎道:“你說這劍院,這般離經叛道,還大行商賈,這還算是個修行山門?嘖嘖······”
聞到香味,連土蛤蟆都爬起來了,都忙著拿吃的,哪有人理他。
吃罷閑聊一會,李魚帶著弟妹散去。反正無事,回來的路上就特意繞到外勤辦事的大院子來,想看看跳子哥哥做事。
大院前的空地上,沒見堆積財貨,隻是擺著五六個桌子,每個桌前都排著幾人,或持簿冊或持令簽。有人辦完離去,又有人絡繹而來。桌上記事的人有條不紊,等候的人也不急不躁,打招呼的敘舊問候的,一團和氣。
章初一坐在一個桌前,一絲不苟地接應,來上冊的人要麼是他的平級前輩,要麼級別比他還要高,章初一應對得格外恭謹用心。本來一切都好,偏偏他身邊站了個不省心的。蘇千陽高大的身材,杵在人群中依舊顯眼。
平常一個月也難得見到一次,沒想到今天又遇到了。隻見蘇大爺麵上陪著笑,上來一個人便問一句:“執行隊的邊涯是不是回來了?有人見著沒有?”
態度無比的誠懇恭敬,直叫三個小家夥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