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傷痛,可以延續一輩子,你無法忘記,也無法釋懷,因為它不僅僅是一段回憶,它融入了你的血肉,深烙在你的靈魂,不管你是懦夫還是勇士。
當星無遙處理完傷口,牧月身上的白色麻衣已經被血和冷汗浸透,星無遙躊躇片刻,顧不上禮節,咬牙將血衣剪開,,蘸著藥水的軟布輕輕擦拭
牧月將頭埋在他懷裏,數著他的心跳,漸漸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四周箭矢如蝗!
恍惚中,她又回到了小時候,她被青冉從一堆長相和她相似的女孩中抱走了她小小的身體裹著軟甲,從頭到腳用黑色大氅裹得像個粽子,被戎裝的黑甲武士牢牢綁在前胸,黑甲武士□的駿馬已經中箭,在疼痛刺激下狂奔,數百騎相同打扮的武士將她圍在中間,
馬匹中箭的嘶叫聲,箭矢破空而出,穿透人體的撲撲聲,兵刃相接的脆響,各種殘酷的聲音都清晰的透過大氅傳進耳朵裏,一個個生命消逝在她身邊。
④④
“青姨,我怕。”
牧月緊緊貼在青冉胸間喃喃道,她的聲音還沒出大氅,就被廝殺聲淹沒了,她不停說話,青姨,我好怕啊,青姨,我好怕啊……。
青冉無暇安慰她,她全力策馬馳騁,隨行的戰友越來越少,有些還是她並肩戰鬥多年的朋友,她沒有時間悲傷,腥風血雨中,悲傷這種感情是多餘的,因為下一刻,你可能一樣成為某個人的刀下之魂,她的任務是帶著城主的替身引開部分追兵,沒有目的地,沒有終點,永遠都在逃亡。
懷中小貓般的女孩還不懂什麼叫做生死,她總是甜甜的叫她青姨,舉止言語中全是信任,青冉每次看到這個注定會被犧牲的孩子,埋在內心深處的憐惜總是讓她難以拒絕牧月各種古怪的要求。
戰馬力竭而亡,她在駿馬倒地的瞬間跳上戰友讓出的馬匹,隻剩下三騎了,從來就沒有那一次的追殺像今天這樣凶險,這樣下去,明天能看到太陽的機會微乎其微。
作為一個影衛,她早就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當她還是一個少女時,就決定將生命獻給奚帝城主。可是懷中的女孩呢,她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還是繈褓嬰兒時就被豢養在宮牆內做擋箭牌,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一根流矢擦肩而過,掠過一塊皮肉,她微微一驚,揭開大氅,香香軟軟的牧月緊閉雙眼唱著隻有她自己才能聽懂的歌謠,沒有歌詞,隻是簡單幾個旋律斷斷續續的重複著,感覺到頭頂一涼,她瞪著圓溜溜的碎瞳,和青冉的目光相接,“青姨,我好怕啊,他們為什麼要追我們,他們是不是要吃我啊,我不好吃,還不喜歡洗澡,很臭的……。”
青冉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你要乖乖的,我們和他們在做一個遊戲,他們要是捉到你,我們就輸了,輸的人永遠都沒有核桃酥吃哦。”
“那青姨一定要贏哦,我不要總是把核桃酥分給你吃。”牧月的回答永遠都不可能無私,她從來就不是大方的孩子。
“嗯,我們會贏的,我們都贏過很多次了,不過你要乖,不要哭,也不要亂動,若是讓他們發現了,你就永遠要和我分核桃酥吃了。”青冉苦笑著,複又用大氅包起她,“睡吧,當你醒來時,我們就贏了。”
……
“弘影,弘影,我們一起玩吧。”
牧月費盡吃奶的力氣把床底那個神秘的布包拖出來,揭開一看,居然是“熟睡”的同伴弘影,從被追殺的那夜,墨抱著哭哭啼啼的弘影,青姨抱著她分兩路逃亡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弘影,沒想到她居然一直睡在床底下呢。
“快起來,一起玩吧。”牧月捏著弘影嫩白的臉頰,把她的發際都搖散了,弘影依舊沒有反應。
青冉端著藥盞進來,“牧月,快過來喝藥,你怎麼把——。”
“快,把手洗幹淨。”青冉一把將牧月提起來,在銅盆裏撒進藥粉,將她剛才觸碰過弘影的雙手浸在水裏,輕聲哄她,“弘影生病了,發熱昏睡呢,你不要吵醒她。外麵有好多壞人在找她,所以我就把她放在床底下了,你不要對任何人說啊,今晚我要先帶著弘影坐前麵的船——她生病了嘛,要進城治病。我會把你藏在另一艘商船裏,等船靠岸,我就會去碼頭接你,如果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出現,你自己偷偷下船去紫菱城順風樓茶館,有個捧著墨菊花的叔叔會接你。”
“嗯。”牧月漫不經心的答應著,肥白的小手上下翻飛拍水玩,
那是她和青冉在一起的最後一天。
……
身邊的溫暖陡然消失,牧月驚坐而起,身下墊著柔軟的褥子,穿著布襪棉衣,星無遙正在收拾著藥簍。
“你?不要走!不要走!“牧月瘋也似的抱著星無遙的褲腿,“他們——他們會再來找我的!”
“不會的,再也不會了。你不要亂動,傷口又裂開了。”星無遙輕拍她的脊背,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