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碎魂堂在玉遙山百餘年,四周機關重重,而且有潛伏的侍衛輪流當值,牧月在這裏生活數年都沒有搞清所有機關陷阱,很多地方對她而言都是禁區,修羅門怎麼會輕易的闖進來?

一定是有內應!牧月攥緊箭矢,拇指和手掌的傷口再次瀕開,劇痛撓心。

“看來,我還是來遲了。”

牧月心中一驚,太大意了,身後什麼時候來人都毫不知情,此時若對方暗中偷襲,她早就成為玉遙河裏漂流的屍首,她緩緩回首,黯淡夜色下,灰藍色短袍,罩著黑色軟甲的項潛山風塵滿麵,不遠處跟著數十個同樣打扮的護衛。

項潛山遞過一張寫滿字的羊皮卷,“上月在紫菱城,你托我去查休國殺手組織修羅門,現在已近有了結果,不過——。”

項潛山看著遠處火光衝天的碎魂堂,低聲道:“修羅門察覺到他們的底細被泄露,幹脆先下手,在今夜覆滅碎魂堂。”

牧月展開羊皮卷,裏麵的人名大多都很熟悉,她猜到有內應,卻沒想到……。

方才項潛山模模糊糊看到河邊的女子是牧月,以為她偷偷跑到河邊釣魚消遣恰好躲過了碎魂堂覆滅一劫,如今走近過去,眼前的牧月,不再是那個以前明媚懶散,如秋日午後的陽光。

兩條夜色都遮蓋不住可怖的傷痕交叉在她的麵頰頸部,而後又向下延伸糾纏,一月不見,她瘦了許多,寬大的麻布衣衫幾乎能無風而動,神情三分哀傷四分決絕,加上看到修羅門創立始末和名單之後的三分震驚。

她的眼神讓項潛山想起了兒時在軍中隨叔父項雄外出狩獵時的情景,他射中了一頭黑狼,黑狼嗚咽一聲,劇痛倒地之後,回頭將咬著腹中的箭矢拔了出來,血液簌簌的濺到草地上,項潛山再次引弓,黑狼聽到弓弦張開的聲音,它冷冷的瞅了項潛山一眼,艱難的站立起來,定定的看著他,那個眼神,和現在的牧月何其相似!

項潛山心中一怔,到底是什麼事情讓秋日午後的陽光變成了血腥冰冷的河水?他的目光從牧月傷痕處挪開,“修羅門的創始人是碎魂堂的左右使陸翔回和戚杳然,碎魂堂這個低調的殺手組織承載不了他們的野心。十幾年前,他們聯合了以往堂內退役的殺手,豢養死士,在休國建立了修羅門,起初他們無心與碎魂堂分庭抗議,在悠國行事都小心謹慎,所以公山寂和丘止柔都沒有覺察。”

“公山堂主在軍中任職,和我組建風林騎兵和斥候營,很少過問這裏,一切事務都交給丘止柔打理,丘止柔和陸翔回一向不和,戚杳然從中和稀泥,本來碎魂堂勢力均衡,相安無事,可是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均衡。”

牧月手心一顫,“是何清闕,他要權勢,要娶花自妍,所以架空了丘堂主,毒殺魯瞬,連我也被陷害關在刑堂。”

原來如此!牧月是從刑堂逃出來的!難怪傷痕累累!項潛山了然於心,眼中掠過一絲憐憫,“何清闕的野心,並不限於此,他真正的身份是休國十七皇子,幼年隨母親回家鄉省親,被刺客追殺流落悠國,和你一樣為避禍來到碎魂堂,五年前他和陸翔回合作,利用陸翔回在休國的勢力,為重回皇宮鋪路。他身份特殊,絕對不會娶一個江湖女子,花自妍是陸翔回義女,親近她可能不過是穩住陸翔回。對於陸翔回而言,花自妍其實就是安插在何清闕身邊的最合適的棋子。”

牧月垂眸看著手中修羅箭,“難怪碎魂堂今夜會一擊即潰,四周機關守衛形同虛設。陸翔回在碎魂堂的弟子人數最多,他們大多是修羅門安插在碎魂堂的內應,那年蝙蝠洞裏死去的玄青弟子,可能就是知道了些什麼,所以被戚杳然滅口,我親眼看見戚杳然石灰池裏洗去血跡,還把此事告訴最為信任的何清闕……。”

“那時他沒有殺你?”項潛山啞然。

“嗯,他將我趕出玉遙山,是我自己又跑回去的。”牧月苦笑一聲,“如今看來,那個時候他已經選擇背叛修羅門,逐我下山,其實是打算放我一條生路,是我自己蠢,自尋死路,選擇留在碎魂堂。”

“河流而下半裏,有我的馬匹,你速速離開,去找魏行語,他是你們昫國玫瑰黨的人,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奚帝城主,修羅門和何清闕都不敢動你。”項潛山脫□上的軟甲給牧月,“一路小心,玉遙山很可能還有修羅門的人伺機而動。”

“要我走?那麼你呢?”牧月沒有推辭,係緊軟甲腰身的襻帶。

項潛山看著遠處的火光,“還有十幾個兄弟在那裏,我不能丟下他們。”

“我也不能就這樣離開。”牧月背上箭簍長弓,“我要知道真相。”

……

碎魂堂,紫竹林。

近一百個黑衣人的手持勁弩,箭頭直指竹林一群喘熄未定的碎魂堂的幸存者。

“公山虛,你已經退無可退,你命令他們放棄抵抗,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陸翔回大勝當前,神情飛揚。

公山虛木然的表情一成不變,“我還沒死,碎魂堂大半殺手在玉遙山之外,我早就放出信鴿,背叛師門者殺無赦,你能活多久,就恐懼多久。”

“哈哈!”陸翔回狂笑道:“你的確及時放出了信鴿,隻是那些信鴿都飛不出玉遙山,魯瞬死後,一直是星無遙喂養你的信鴿,他要它們三更死,就休想活到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