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可神情分明不是這回事。

米安安能從他的視線裏讀出懊悔,甚至是一閃而過的絕望。

她丟下花鋤,蹲在原地,“你聽過月虧則盈嗎?”

顏梁淮:“你想說什麼?”

“我五歲的時候,爸媽在出車時候出意外,連最後一麵都沒見著,人就沒了。當時我覺得特別委屈,世界上那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是我們家攤上這種事了呢?”

顏梁淮不由地單膝蹲下,跟她幾乎於視線平齊。

“當時阿嬤忙著操辦喪事,我就爬上棗樹沒完沒了地哭。後來,是班爺過來找我,他讓我看天上的月牙,說我現在的生活就像這天上的月,圓過、現在缺了,但隻要咬咬牙挺過去,遲早還能圓起來——倒不是說我爸媽能起死回生,而是說,或許會有其他的值得去愛與被愛的人來到我身邊。”

若是放在往日,說這話的時候米安安一定直勾勾地盯著顏梁淮,直看到他都不好意思。可今天,她卻一直低頭看著手指。

“那會我不懂,隻想……那我就咬牙試試,說不準哪天月亮就圓回來了呢?”米安安苦笑,“到現在十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月是圓是缺,但起碼日子過得還不錯,有吃有喝,有人愛我。”

她頓了下,忽然驚弓之鳥似的抬頭,“我不是說你啊。”

顏梁淮苦笑,不是他?那是說穀小釗了。

哪知小姑娘又解釋,“我是說我阿嬤……她,很愛我,雖然嘴上老數落,但心裏最愛我,我知道。”

顏梁淮默默地,籲出一口氣。

米安安並不知道他心裏的峰回路轉,隻順著先前的話說:“所以,雖然你落下了傷,可是隻要挺過去,總會有轉機的。何況,我覺得你就算受了傷,也比99%的男人要MAN。”

顏梁淮好笑地問:“你見過多少男人。”

“……很多啊。”米安安掰著手指數鎮上的男性,末了一吐舌頭,“沒有說他們不好的意思,隻是你更好。”

兩個人蹲得很近,顏梁淮能看見她鼻尖上掛著的汗滴,還有眼底的星光點點,就連昨日腫成烤腸的小嘴,如今也晶瑩紅潤。

這張小嘴說著,“他們都很好,但你更好。”

竟比所有情話加起來都要動聽。

若是換了別的姑娘,但凡昨天那樣說過那些話,今兒難免要不自在,可是米安安不會。

她像個心無城府的赤子,隻是不再想著“喜歡”他,卻還是盼他好。

顏梁淮情不自禁地擦掉她鼻尖的汗,然後在她發呆的間隙裏順勢兜住了她的半邊臉頰,身子稍稍前傾,使得兩個人更加親近。

米安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眼睛,直到他的呼吸落在鼻翼,才恍然驚醒似的猛地站起身,滿是泥巴的小手無意識地往身上揩,“種子還沒種完,要來不及了!”

手心的溫度落了空,顏梁淮不自覺地微微蹙起了眉。

卻見小姑娘已經馬不停蹄地投入種花大業,也隻得收斂心神,配合她。

顏梁淮開始不確定,心底的失落究竟是因為米安安的回避多,還是因為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裏渴望更多。

這個念頭讓他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開口。

米安安覺得,自己惹人生氣了。

畢竟剛開始拚命招惹他的是自己,如今躲著他的也是她,將心比心,是她、她也不高興啊!

但她是真怕惹得老人家不快活,加重病情……

於是除了盡量不靠近顏梁淮之外,米安安同學竭盡所能地“討好”他。

比如花栽好了,顏梁淮把工具收拾停當,進洗手間的時候就發現小姑娘已經把臉盆放滿了溫水,肥皂蓋都揭開放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