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身子下的塌墊已經十分柔軟,可偶爾的顛簸讓她更加難捱。
也不知過去多久,那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李容褀仍握著她的手,卻側過頭看向車門處。
外麵有人掀起錦簾,隱約傳來說話聲:“二殿下,泰寧公送來急信,今夜宮中有變,請二殿立刻出城,至三十裏外的郇城彙合。”
聽罷此話,李容褀並沒有立刻應允,而是回過頭看向車內躺著的宋嫻。
他心裏清楚,她胸口的箭矢才剛拔出,正是最危急的關頭,而方才他也注意到,她身上隱約已有熱症發作之象。
若是就此細心靜養,或許還有恢複的可能,可如果繼續奔波三十裏,路上如果高熱不退,隻怕是凶多吉少。
如今依照她身子的情況,莫說到郇城,隻怕要出城都難。
車下那人似乎察覺到李容褀的為難,於是對他道:“接下來的路途皆是凶多吉少,這位姑娘又身受重傷,恐怕挨不過路途的奔波,殿下若是信得過小人,就把這位姑娘交給小人,小人必定在京中尋一處地方先將其安頓下來,等身子恢複了,城中的形勢也穩定下來,到時候再想法子送出城也無不可。”
李容褀並沒有立刻答應他,轉身又回到車中查看宋嫻的情況。
宋嫻方才躺在那裏,將他們的對話都盡數聽入耳中,此時見李容褀到近前,便微翕唇瓣欲語。
李容褀便俯身湊至她近前,聽見她虛弱道:“我……信他……讓我……隨他去吧。”
“可是……”他仍舊是一臉掛心的表情看著她,卻覺到她尋著他的手握住,似乎費了很大的力也握不緊。
“殿下,如今情勢緊急,不容猶豫啊殿下!”馬車外那人抬高聲音諫言,語調裏盡是焦急與惶恐。
李容褀不理會那人,將宋嫻的手攥進掌心。
宋嫻與他相識片刻,卻又掙紮著抽回手。
她再無力氣說話,隻能凝視著李容褀的雙眸點了點頭。
李容褀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又傾身吻了吻她的額首,不舍道:“你放心養傷,等恢複些,我就立刻派人去接你。”
宋嫻扯出一抹笑,又點了點頭,用目光催促他趕緊離開。
李容褀又踟躕了許久,好不容易才狠下心來轉身下了馬車。
要盡快趕往三十裏外的郇城,乘坐馬車已來不及,李容褀和數名護衛隻能改為騎馬而行。
宋嫻待在馬車裏,聽見李容褀策馬揮鞭的聲音傳來,而後馬蹄聲越來越遠,她所在的馬車也重新起行。
周遭安靜下來,沒有李容褀在身邊,她十分輕易便又陷入昏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在馬車忽然刹住的一陣搖晃中醒來。
因為牽動到傷口,宋嫻疼得冒出一陣冷汗,原本模糊的意識也清晰起來。
她並不知道馬車最終要到哪裏,而這裏又是什麼地方。
隻覺得馬車外安靜得出奇,沒有街道上的喧囂人聲,也沒有交戰和打鬥的聲音,隻隱約聽到些蟲鳴。
錦簾從外揭開一角,有陽光照射進來,刺得宋嫻下意識的閉上眼。
原來天已經大亮,也不知李容褀他們是否已經安全的出了城。
宋嫻逐漸適應了光照,心裏還在為李容褀擔憂。
由於胸口處仍然疼得厲害,四肢也都使不上力,宋嫻不得起身,隻能移動眼眸往車門處看去。
那個中年男子的麵容又映入眼簾,想必也是他自告奮勇要護送她。
宋嫻於是朝他略略頷首,以示尊敬。
男子亦向她回禮,目光卻有些陰沉。
片刻之後,男子徹底掀開錦簾,上得車來。
與此同時,宋嫻的目光亦在匆忙間掃到他身後的光景,卻見車外是茫茫一片是齊腰的荒草,再沒有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