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姨成了我的繼母,她的兒子叫阮家恒,比我大兩歲。
一室一廳的居室,從三口人變成二口,再從二口變成四口,這個空間開始擁擠。從這天起,我必須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共同分享本來獨占的小天地,衣櫃、寫字桌……
阮姨讓父親陪她去菜場買菜,說是第一天四個人相聚在一起,晚上她來做菜,讓我們嚐嚐她的手藝。
他們走後,阮家恒從陽台上把他沉重的行李搬了過來。
單人床在昨天就變成了上下鋪,我指著下鋪對他說:“以後你睡下麵。”
他乖順地像一隻羊羔,重重地點頭。
阮家恒的個子很高,有著一張敦厚老實的臉,他神色平緩,含著笑意試圖與我搭話。
“妹妹,以後……”
“誰是你妹妹?”我冷冷地回道。
他一愣,平緩的神色轉現一絲驚訝與尷尬,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
我轉過身開始整理我的東西,順便告訴他:“以後你的東西就放在那裏,別和我的混在一起,還有,不要亂碰我的東西!”
我是個自由散漫的人,生活作息紊亂,寫書的時候把音樂開得很響,嗜酒,爛醉後倒在床上沉睡。可從那日起,我喪失了這些權利,我必須顧慮身邊的人。
人是一種高級動物,但動物的本性,人亦有。那就是領地感。當外來者侵入時,會警惕惶恐,處處戒備,行事小心。表象謙謹,內心壓抑,自由被限製。我開始不安,無法適應這樣的組合式家庭。
我遠遠地待在陰暗的角落,觀察他們,直到危險的氣味漸漸變淡,心才稍微安定。
從小聽童話故事長大,純潔美好的故事裏,繼母總扮演著灰暗的那個角色。一個“繼”字同溫暖的“母”字相互結合,反向演變成嫉妒、豔麗、陰險、剝奪的代名詞。
她們通常都有著美麗和善的外表,晦澀幽暗的心。生長在身體裏的刺,學會著保護自己,在堅硬的盾牌後麵,窩藏著有毒的匕首,像角落裏爬行的蠍子,時不時會置人於死地。
時間久了,我對他們放下了戒備,阮姨不是童話裏的繼母,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
她的外在和處事風格雖然和我生母的截然不同,但是她們的母性卻是一致的,傳統本分的家庭婦女。
阮姨是典型的巨蟹座女子。一半堅強一半柔軟。她的微笑不那麼陽光,總是淡淡的,漫不經心,不管從哪個角度去看她,都能感覺到,她曾是個受過傷害的女人,所以很懂得保護自己和她的孩子。
這個明理溫情的女人一直在學習怎麼做好一個繼母。阮姨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對待,甚至很多時候更為庇護著我。這樣的愛,有點沉重,有點壓抑,不那麼自然。
我和她的兒子生活在一起,卻不如表象這麼平和,兩個柔軟的生命體僅僅是為了父母的幸福和不孤獨,盡可能地融合在一起。我們不似家人,也比朋友疏遠,沒有過多的會話和交流,藏著各自的小秘密和不完整家庭的苦痛。
有一天,我睡到十點才起。
父親和阮姨都出去了,我穿上衣服,掀開簾子準備從上麵爬下來,碰巧看見阮家恒站在寫字桌前,拿著我放在桌上的相框,我含著怒意尖銳地叫道:“別碰我的東西!”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他倍感意外,手一抖,相框快速墜落,相框裏的玻璃瞬間碎裂,弄花了薛凱程粲然的笑臉。
血氣上湧,我臉色一沉,迅速從上麵下來。
阮家恒向我賠笑,歉意地說:“對不起,我隻是看看,沒別的意思……我……”
他正要彎腰去撿,被我粗魯用力地推開。他沒有站穩,往後晃動了一下`身子,單手撐在牆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