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眨眨眼,再聳起肩膀擦了擦眼角,定定神繼續把剩下的學生論壇寫完。
——我是怎麼淪落到了這步田地?愛一個男人愛到一想起他、一看見他,就會止不住地流淚的地步?
韓冰月寫完學生論壇,默默地拿了粉筆和板擦回教室去放好,然後收好書包回家去。今天晚上的自習是不能來了,自己既沒有心緒,沈惟寧也不會罷休。
下樓推了車低著頭往校門口慢慢地走,韓冰月的眼睛卻下意識地往遠處的籃球場望過去。已經沒有很多人。本來就隻是高中部的學生在,這個時候還大多去吃晚飯了,哪裏會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韓娜也早就回家去了,我憑什麼就認為他還會在這個校園裏呢?
韓冰月在心裏嗤笑了一下自己,收回目光,就往校門外拐去了,而正在此時,有一個雄渾的聲音響亮地叫了一聲:“韓冰月!”
韓冰月全身一震,不能相信地抬起頭來,看見那張盛滿柔和陽光的笑臉,竟已經近在眼前,隻是那雙眉目裏,蘊了幾分驚訝:“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這個問題最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的,就是對他。她便笑了笑,轉移了話題:“你送給我的筆記本……謝謝啊!”
他豪氣地一揮手:“嗨,謝什麼?反正以後都還會送的!”
她聳然一驚,不知道他怎麼會這樣說,但還沒容她緩過氣來,就見他張著一隻大手迎過來,嘴裏一邊說著:“來來來,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握個手!”
她不能自已,隻是呆呆地伸出手去,將要放入他寬大的手掌,眼裏又要不爭氣地泛起淚花來了。原來,有時候想象不隻是想象,希冀不單是希冀,還會是預感!
就在兩隻手快要握在一起的時候,沈晗的大手忽然一縮:“不行不行,我的手剛摸了半天的籃球,太髒了……”
他攤開掌心給她看,果然,一手的泥灰色。
她心裏一鬆,然後就沉沉地往下墜去了。她仰起臉對他笑笑,說一聲:“那我回去啦,再見。”
她就從他身邊走過去,出了校門,再聽到他回應的道別時也沒有回頭。
在她和他的故事裏,也許一切她所希望的,都隻能是這樣,恰好同現實相反。
在這次重逢之後,韓冰月忽然意識到自己終於漸漸覺得輕鬆起來,就好像心裏有一個漫長的冰河世紀,在重重的一錘子砸在堅封已久的湖麵上之後,一切都開始融化,很慢,但一點點的進展也是進展。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個樣子,也許是那一次不可遏製的流淚,終於讓她從這份除了痛苦就再不能給她任何東西的癡戀中清醒過來。
也許是那一番心願不得遂的握手,讓她看清既然一切都隻是無望,放手才是唯一的選擇。
她甚至想起了茶花女的開頭,阿爾芒無法從瑪格麗特的去世所帶給他的絕望中複活,隻好趁著為她遷墳的契機,親眼一睹當初的絕世芳容如今竟成枯骨。痛到極處的阿爾芒大病一場之後,才終於走出過去,能夠把一切重新開始。
這個世界上或許並沒有什麼無法過去的人和事,在時機未到的時候,什麼都是枉然。並非不是早就明白一切都不會有結果,隻是非要用這麼長的時間才能說服自己開始接受。
愚人親情
既是早早打定了主意,隻要沈惟寧願意,這一生就是和他共同度過了,韓冰月對沈惟寧便有了一種自自然然的親情。
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從她還在另一個時空的時候起,就是這樣。除了親人,再也不會有誰能讓自己這樣莫名地覺得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