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快扶穩方向盤,接起手機。就在把它舉向耳邊的那一刹那,他還來得及迅速瞅了一眼來電顯示。
“小辰?”驚訝暫時遏製了心頭騰湧而起的失望與尷尬,他的眼前迅速掠過這段時間一直都沒再見過的弟弟那張蒼白的臉。
“哥,你是在找宛瞳嗎?”凜雋辰的聲音,聽起來還很平靜,隻是這種平靜,像是一個人在拚命壓抑激動的同時所達到的一種因為不自然而頗顯奇異的效果。
“是的!”凜雋銘顧不得多想,趕緊回答,語調裏不知不覺就透出了一股卑微的哀求。
“她在學校。北園有一個小池塘,你恐怕沒有去過……”凜雋辰輕輕地說。輕輕地,為了不讓自己聲音裏那股沉沉的陰鬱,泄露得太多。
“哦……”凜雋銘應道,同時手忙腳亂地急打方向盤,在車流中奮力嚐試掉頭。
“哥……你答應過我,不會再讓宛瞳有一點點受傷的……”凜雋辰說道。
“我知道……”凜雋銘心裏一緊。這麼說,宛兒現在正以一種受了傷的姿態,一個人躲在那個池塘邊難過麼?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冷的天……她今天穿的衣服,恐怕不太夠啊……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對弟弟交代。說“我沒有讓她受傷啊!她在難過?我一點兒也不知道”麼?那豈不是自陳並未盡到照顧好保護好她的責任?一推不知,盡管是事實,卻未免太不男人。
“哥,你別誤會,我不是……”不待凜雋銘的尷尬過去,凜雋辰倒尷尬了起來。他笨嘴拙舌地試圖解釋,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隻變成了這麼一句:“宛瞳……她不知道我在這裏,她不知道我能看見她。”
想來想去,自己被誤會又打什麼緊呢?關鍵是不能讓宛瞳被誤會,不能讓自己這份早已注定隻能默默關注的愛情,變成哥哥和她純淨幸福中的一點瑕疵。
------------------------------------------------------------------------------
收了線,凜雋辰輕輕地走回到更靠近池塘的地方。天已經黑透,這裏隻有寥寥幾柱路燈,他為了不讓秋宛瞳聽見自己的說話,必須走遠一點才能給哥哥打電話;而此時為了能繼續看見她,他隻有再走回來,仍舊倚靠在先前那棵大樹的樹幹上。
當一切結束,他也許應該像她和哥哥早就希望的那樣,自己一個人先到丹寧士去,離開這片傷心絕望之地,給他們留出最充足的幸福空間。
可是,就是那份最後的決心,怎麼也下不來。
——我不走……我要留在她的身邊!不管怎麼樣,就算隻能遠遠看著她也好……我等了這麼多年,才終於找到了她。就算我將要看到的一切終究會讓我心碎而死,我也認了!我不能想象、不能忍受,在找到了她之後、在知道了她就在這裏之後,還要離開,到一個沒有她的地方去過一種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生活……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當初在哥哥麵前這番發自肺腑的話,現在也仍然哽在他的心頭,硌得他的心,每跳一下就疼。舊傷一下一下飛蛾撲火地把自己送到新創的利刃上,每一注疼,都比上一注更劇烈,更深刻。
他真的不敢走……怕她不幸福;怕她現在這麼幸福,隻會變成將來的更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