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段(1 / 3)

二十歲,按照法律,要做人工流產是必須要你家人簽字同意的。你父母或者丈夫都可以。”

秋宛瞳默不作聲,低頭隻是沉吟。是她疏忽了。來醫院之前,應該給自己做一個有假年齡的證件,這樣就可以省掉這步麻煩。

不過,其實就算是現在,如果一定要做,也不是不可以。雖然父母是不能請來的,但就在這座城市裏,有一個人,是一定願意她拿掉這個孩子、並且一定會願意充作她的丈夫來替她簽這個字的。

而不管是她自己還是那個人,要造出一份足以以假亂真的結婚證件,簡直易如反掌。他本來就是她的師父,而她是他最得意最寵愛——寵愛到越了軌的門生。

但秋宛瞳直到離開了醫院,也沒有聯絡那個人。

這是凜雋銘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她怎麼能殺了它?

出了醫院大門,她沒有叫出租車,而是徑直走向附近的地鐵站。她想要一個熙熙攘攘的環境,來讓自己不要太過胡思亂想。

醫院這一站離起點很近,所以秋宛瞳上車的時候,人並不多。她徑自找到一個座位坐了下來。雖然以她的年齡和體格,在這樣長長的悶在家裏沒有太多事情可做的日子裏,她或許更願意多多站著。可現在不一樣了。她已經是一位小小的準母親,她必須照顧好肚子裏那條更小的生命。

車行兩站之後,到達了市中心,一下子上來了許多人,一窩蜂地擁進了車廂裏。秋宛瞳繼續坐在那裏,並沒有給誰讓座的打算。

車廂裏擠滿了人,視線被完全屏蔽掉了。因為這樣子,當她看到那對乞討的母子的時候,他們幾乎已經走到她麵前來了。

這兩個人一在秋宛瞳的視野裏出現,她立即有一種一刹那間被一陣辛酸猛地一撞的感覺——

那是一位太過年輕的母親,從麵容上看,她會令秋宛瞳疑心她不會比自己大幾歲。她的男孩子,三四歲的樣子,兩個人小小的,幾乎不占什麼空間。

通常的乞丐,往往若不是要拿著某件樂器勉強獻藝,就是絮絮叨叨不停地訴說並懇求。而這對母子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安靜得好像兩片在空氣裏飄動的畫兒。

的確地,有些話,你沒有辦法說給那些並無關係的受眾聽。不會樂器、沒有出色歌喉的,並沒有必要非得弄出那些嘩眾取寵的聲音。隻要一聲不吭、不追不纏地,呈一種最體麵也最有尊嚴的姿態,就是最具力量的懇求。

這對母子就那樣悄無聲息地在車廂裏緩緩穿行,衣服樸素但是幹幹淨淨的。遇到足夠寬敞的地方,媽媽就會把兒子的小肩膀輕輕一摟,順勢轉過來麵對座椅上的乘客,悄無聲息地跪下來。在走路的時候,媽媽時而把兒子牽在身體一側,時而雙手扶住他把他護在身體前方;而跪著的時候,她則依舊溫柔無限地把兒子摟在懷裏,讓人覺得她那麼愛這個孩子,而這個孩子那麼乖巧懂事,好像他小小的心裏早就懂得了自己和母親所遭遇的一切,因而認真到近乎於虔誠地來做這件事情。

他們倆始終低頭垂目,素淨的麵容光潔姣好,表情柔和溫婉地模糊著其它信息,而那整副姿態和動作,簡直是優雅而氣質出眾的。

這對母子讓秋宛瞳在心裏電光石火般地想到了通常在小說裏才能看到的那些故事——一個被生活狠狠拋棄的女孩子,背負了整個生命的痛苦,在這個擁擠而冷漠的世界上流浪、乞討。

這個想象讓秋宛瞳覺得他們選擇這樣來謀生,大概是他們所能想得到的最有尊嚴的生存方式了吧,這個世界,也許根本就不給他們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