殆盡。”
“吾滅了,上界那位帝尊亦受大損傷……”崖涘停頓了片刻,笑得特別溫柔特別愉悅,笑容染在唇角,似乎就要躍下來,跳入南廣和眸底。
“鳳凰兒,吾答應你的事情,從來沒一件事是做對了的,也從未做好過一件事。令你總是對吾如此失望。噓——”
見廣和欲反駁,從來不苟言笑的崖涘居然俏皮地豎起一根白玉般的手指,擋在廣和唇邊,含笑對他道:“鳳凰兒,不要開口打斷吾。吾已時日無多,拖著這具殘破的身子,靈氣接近於無,尚且有許多話語,要趁著此刻說與你聽……”
崖涘便又頓住笑,停了一刻,才麵對廣和那一雙波光瀲灩明媚無雙的丹鳳眼,笑得極其惘然了。“吾知你恨吾,亦知你心中已有了另一人。吾不求能與你回到昔日那漫長時光中,彼此親密無間的至交好友,亦不求你能不恨,吾今日現身來見你,隻為告訴你,倘若有朝一日你想走了,想離開了,此方天地再也困不住你了。你的心給了他們,他們便欠了你。這個因果要如何了結,在你的一念之間。”
崖涘手指穿過南廣和的發,如同那一年,昭陽十一年三月三大隋亡國之夜,偽裝成下界國師身份的崖涘闖入施滿禁製的韶華宮中,於最後一刻自葉慕辰麵前奪過廣和,以手指穿過那一年十六歲南廣和的青絲長發。
一樣的眷戀。
一樣的情至深處,化惘然。
“鳳凰兒,吾心甘情願為了你入魔,亦心甘情願以這具靈胎,送你踏入極情道登頂之途。你殺了吾,踩著吾的屍骨踐道,成就此方世界的至尊。”崖涘語聲極盡溫柔。一向清冷的眉眼間,情生意動。
“……你當你是誰?!”南廣和奮力推開他,嗓子眼裏似乎堵了什麼,嗆的他眼底泛起濃烈愛恨,金赤色流火遊走於周身,額頭赫然生長出一枝雪白的娑婆沙華。
“你憑什麼?!”南廣和吼的聲嘶力竭,聲遏行雲。“三千餘年的愛恨,鎖鏈穿心之苦,煉獄中被人嘲笑的寒酸,還有那一顆心,孤的五色琉璃心……”他聲聲泣血,心口疼的幾乎立不住,憤怒咆哮道:“這些,你都想以死來還嗎?!你還得起嗎?!”
崖涘隻平靜地看著他,指尖被打落,亦不怒,隻靜靜地含著那抹奇異的溫柔笑意。待他平複了些許,才又淡然道:“吾身為此方世界的海川河山,吾還得起!”
崖涘又道:“三千年愛恨,吾以數十萬年陪伴來還。一顆琉璃心,吾以天生靈胎與至尊帝位來還。”
“鳳凰兒,吾還得起你。”
語聲扔擲在雲端,鏗然如寶劍出匣。
神之諾,一旦說出口,便再也無法收回。
南廣和怔然良久,突兀地掉開臉,失卻了一顆琉璃心的地方七上八下,說不出什麼滋味。若說是恨他,其實並沒有多深的冤仇。便如崖涘所言,數十萬年間,此方天地長久隻有他與他,又何來的老死不相往來。
如果不是朱雀一事橫亙在兩人之間,或許到現在,廣和還在三十三天鳳宮中無所事事地閑來數落花,對著一壺留仙醉聽風吟。
如果不是……崖涘對他動了那樣不可言說的心思,或許不及朱雀表白愛慕,廣和也會落荒而逃。
他與他之間,終於到了不得不直麵相對的地步。
非生,即死。
再無退路。
南廣和長長的羽睫輕顫,白衣下清風流雲,恍若劈開了這暗沉的夜色,在朔風中成了唯一的光亮所在。
入了魔的崖涘凝望著他,以一種奇特的姿勢,上身前傾,單足點在雲端,雙臂下袍袖鼓蕩如一口鍾。不言不語,也維持著這樣傾身凝望的姿勢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