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清下了馬車,見整整兩條街都是不曾回家的百姓,他們都還沒有染上疫病,家中有病人,卻分不到藥材,早已是無處可去。百姓求官無門,又騷亂不斷,最終隻會釀成一樁禍事。

顧容謹找到蜀山門的人,將命令吩咐下去,隨從立即恭謹答道:“郎君放心,司藥舫的醫館與藥材都已調過來了,東街,還有西街也都有我們的人手。”

顧容謹頷首。

即便如此,治病的藥材也實在太少了。疫病洶湧,這些藥物尚且不能救命,隻能緩一緩,卻也到了千金難求的地步。對於朝官宦尚且短缺,更何況是普通百姓呢。

蘇瑾清不由握了握拳,轉向疫病的重災區走去。

顧容謹忽然止住了她。

“師尊是要阻止弟子麼。”她抬起眸來。

顧容謹搖搖頭,指尖捏著一張幹淨的麵巾,“為師與你一同去,拿去吧。”

蘇瑾清斂下眸,唇角難得輕輕彎了彎:“謝謝師尊。”淺淺的緋紅一寸寸染上那張蒼白的小臉,偏偏清透的瞳孔又認真得不得了。

顧容謹的指尖倏然一緊。

幾年前那種常有的、熟悉的感覺滿上心頭。

通過一番暗中探查,如蘇瑾清所料,京中朝廷下放的藥材早已不足量,其中甚至很多腐壞,百姓隻得通過黑市購買。

而在黑市中,藥材的價格早已炒到了一株千金的地步。背後操縱的人更是趁機中飽私囊,暗中壟斷了朝廷的下放渠道。

但盡管這樣,卻也從未有一人上報過朝廷藥材不足的事情。

蘇瑾清心裏暗驚,控製疫病一事皇帝讓她親自督辦。也許背後的那人除卻為了發國難財,更多是為了將矛頭指向自己辦事不力。

一箭雙雕……!

可惜自己樹立的政敵實在太多,寧櫻也一時想不出到底是誰在下黑手。

蘇瑾清傳喚京兆尹前來問話。

見到丞相親臨,他也顯然嚇得不輕,登時便跪了下去。

“張大人,我記得朝廷中分發的木槿皮共有三批,可方才京兆府的官吏說隻來了兩批,這是怎麼回事?”

蘇瑾清拈起碎成粉末的藥材,放在鼻尖聞了聞,秀眉微微蹙起。

京兆尹整個身子都俯在地上,咬牙哆嗦了片刻,才緩緩道:“回大人,朝廷下放的時候的確隻有兩批。下官不敢欺瞞,這些都是在戶部登記在冊的,請大人明察。”

蘇瑾清眼底淬出些冷意,似是冰雕出的。“那這些木槿皮都已潮濕,根本不能入口,你卻拿去分發給百姓?張大人,你肯吃麼!”

“——大人恕罪!”京兆尹不由臉色大變,接連磕了好幾個頭,“大人恕罪啊!這隻是因為近日風雪漸盛,所有的藥材但凡過夜都會染上露水,所以……所以才變成這個樣子。下官保管不力,自知有罪,還請大人饒命啊……”

“嘩——”的一聲,越漸離將那些刺鼻的細碎粉末盡數倒在京兆尹的頭上。

他說的哪裏是真話,這分明是有意調換的次品!

蘇瑾清下頜微斂,靜靜看著他。

丞相動怒,頓時引起了眾人的目光,那些低階官吏更是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喘。

雖說這個年輕的丞相大人素來名聲不佳,但羞辱下臣……也是從未聽說過的。

“張大人,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蘇瑾清俯在了京兆尹耳畔,輕輕的開了口:“這保管不力的罪責,的確比私吞藥材、高價私賣輕得多!隻是不知張大人如此費盡苦心,又是要包庇朝中哪位大員?”

見京兆尹不敢回答,蘇瑾清挪開視線,言語平淡:“你也知陛下看重時疫之事,如果張大人告訴我實情,這便是件小事,張大人可居首告之功。可若你執意撒謊,即便隻是保管不力,你也會保不住性命的。”

蘇瑾清授意,越漸離將整個京兆尹府暫時看押起來。

係統張大了嘴:【6、6、6、6、6……】

京兆尹府的人簡直看得心驚肉跳,大家都是朝臣,品階高低罷了。可是這個蘇丞相果真是手段卑劣的極品佞臣,竟公然威脅要取臣工性命!

饒是如此,也沒有人站出來,對著蘇瑾清說半個“不”字。

顧容謹靜靜站在旁側看著,目光中染上一層若有若無的深意。